“免了。”略一摆手阻止了陆枭接下去的举动,慕容齐眉心微皱的看着他,随即屏退了一屋子的宫女和太监,很快,本就空空荡荡的御书房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像是根本就没看到这御书房内的另一个人般,陆枭直起身,在略微打量了慕容齐一眼后便开始环顾起这红漆满铺金碧堂皇的书房来。一边环顾着一边朝前走去,直走到了慕容齐面前才突然停下脚步。将视线定格在他眼中,开口道:“素闻天启国新帝自登基起便励精图治,减赋税,兴水利,是个深得全民拥戴的好皇帝,今日一见……”
“陆枭,朕答应见你,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合上折子,慕容齐略微抬起目光看向眼前那张轮廓分明肤色偏黑的脸,沉沉开口。
闻声,陆枭脸上原本还颇有些闲逸的神色顿了顿,继而逐渐转变成一种夹杂着凌厉的阴沉。
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摩挲了一下唇上一字型的胡须,陆枭扬起下颚,忽而眯起了那双始终不曾从慕容齐身上挪开的眼眸。
“在小王开口之前,陛下是不是应该先说说您的条件?”说着,陆枭重新将双手负在身后。他站在铺就着明黄色锦缎的御案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正恰恰将由门外投射而入的阳光全数遮挡住,使得坐于案前的慕容齐整个人笼罩于他的身影之下,那姿态在任何人看来,都有种君臣颠倒的样子。
陆枭话音落定,与此同时,慕容齐执着朱笔的的手臂也定格在原处。
条件……
在短暂的沉默后,慕容齐将朱笔放下,站起身绕过御案走上前来,面朝御书房的大门背对着陆枭,应声道:“以你现在的势力,一个小小的凤璇玑根本奈何不了你,你又为何执意要得到寡人的支持?莫非……”说着,慕容齐偏转过身看向陆枭,此时此刻,后者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了起来。蓦地,陆枭的身子突然古怪的一颤,紧接着一声大笑传出,笑声里蓄满了冰冷的讥讽和放肆的狂妄。
“陛下,小王在来京途中听闻了许多传言,这其中不仅仅包括您的政绩,还有更有趣的事……”一边说,一边走出慕容齐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黑影,陆枭手臂一抬,指向了御案后黄金打造的龙椅,一字一顿道:“听说您之所以能坐上这个龙椅,完全是拜靖王所赐!”
“放肆!”
“怎么?难道您泱泱天启的子民所言非实?”无视于慕容齐的喝斥,陆枭上前一步,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陛下,我陆枭尊称你一句陛下证明我现在还有足够的耐心与你交涉!”
“陆枭!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皇宫大内,朕可以让你毫发无损的进来,就能让你死无全尸的出去!不要以为朕会畏惧你在西梁国的那一套!你西梁国对于我天启国,不过就是条狗,主人让其活便活,令其死便死。”刻意在“死”字上加重了语调,慕容齐瞪住陆枭,同样,陆枭也以近乎相同的神情瞪向慕容齐,一时间,御书房内如死般寂静。
短暂的沉默过后,原本在御书房内僵持不下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恢复常态,慕容齐斜过眼神看向陆枭,慢条斯理一字一顿的重新开口:“现在,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凤璇玑通敌叛国,其罪当诛!”正了正腰板,陆枭扬起棱角分明的方正下颚,一副忠君爱国的正直模样。
“哦?”只简短的发出了一声疑问,慕容齐重新走到御案后,从厚厚的一叠折子中抽出一个与其他奏折的颜色完全不同的折子,将其丢到了陆枭跟前。“看看这个。”
闻言,陆枭虽是微微一怔,但这却并不妨碍他身体上的行动。
将装裱在藏青色绸布的奏折展开,他看着其中的内容,眼色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像刀尖,像毒牙,几乎要在一瞬将那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奏折刺穿、腐蚀出一个个洞眼。
他,果然还是小瞧了那老家伙教出来的好儿子!
“凤璇玑早已先你一步来找过寡人,陆枭,依你来看,一个是友国世子与一个是篡位反将,谁更值得寡人信任?”刻意拖长了语调,慕容齐安然自若的睨着陆枭,看着他那张原本溢满了狂傲之气的脸色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变得阴鸷,他甚至看到他那虽不明显却也不算高明的小动作。
“让朕来猜猜,陆枭,你是否也打算用你在西梁国用的那一套,挟天子以令诸臣?”
眼看着慕容齐的神色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甚至比方才更加轻松悠闲,那样子简直像是在观赏可笑的跳梁小丑,而那个跳梁小丑不是别人,正是他陆枭!
“收起那种眼神,你那种眼神,寡人看过不少,你当真以为,寡人会惧怕你?”慕容齐的声线逐渐压低,就连看向陆枭的眼神也一寸寸变得阴冷刺骨起来。
眉峰在不断收紧,陆枭看着立于自己身影中比自己还要低上寸许的男人,竟于一瞬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的压迫感。
忽然松开了原本紧握成拳的双手,就在他正欲开口时,慕容齐却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听起来尤为轻松,格外悦耳,完全无法令人将其与眼前之人那阴冷的眼神联系起来。笑声之于眼神,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怕了?堂堂西梁国摄政王陆枭也会怕?寡人问你,你怕的究竟是朕,还是凤璇玑?”捕捉到陆枭眼中一闪即逝的惊惧,慕容齐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尽管慕容齐对陆枭发出了疑问,可他却好像根本就不打算听到后者的回答般继续说了下去:“‘通敌叛国’真是个好用的罪名,陆枭,你来此不过是想得到寡人的支持,借寡人之手除掉凤璇玑这个眼中钉,这招借刀杀人确实不错,你也够聪明,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知道朕的条件,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凤璇玑看着慕容珩,困惑的神色里掠过一丝不甚明显的惊怔。
被他发现了?不,这不可能。
视线一瞬不瞬的框定了慕容珩那悠然自得的神情,凤璇玑一时间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一丝犹豫。而坐在他对面的慕容珩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仍旧保持着那副泰然自若平淡无波的样子,尤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简直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