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师傅来到少年的房间,看了看桌子上打开着的《司马法》,旁边还有一摞书简,这些都是自己送给他的,望着屋内的种种忍不住陷入了回忆当中。
自光和七年,黄巾之乱爆发,混乱之中,朝廷被军阀董卓控制,董卓自掌权后骄奢淫逸,朝政愚见败坏。最终在公元190年,引来18路诸侯联合讨伐,无奈之下董卓被迫迁都,朝廷崩溃。然而董卓控制朝廷,荒淫无道,迁都之时更是火焚洛阳,天下四方诸侯割据百姓流离失所,死者不计其数。遥想当年自己遇到流离中的张楠之时,可怜其孤苦,收为弟子传授武艺,至今。
徒弟张楠本是士族出身,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算是家资优渥,本想长大后子承父业,或者被举为孝廉甚至入朝为官光耀门楣也未可知。没成想先是其父亡于黄巾之乱,母亲和家人又死于董卓之乱,最终流落市井,饱受饥寒直到与自己相遇才被自己收为徒弟传授武艺。当初收下他的时候,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他天赋极佳,想要有个人可以传他的衣钵。张楠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他学的刻苦,练的勤奋,他想报仇的渴望,自己很清楚,可如今张角、董卓都已经死了。
徒弟每日里调皮捣蛋嘻嘻哈哈的,可是他心里的苦,自己这个当师傅的又何尝没有看在眼里。来到徒弟趟了几年的床边,轻轻的抚了抚,深深地看了一眼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张叠好的纸,依稀还能看到上面写了字。拿在手中,师傅脸上显得有些悲伤。又想了想将痛苦埋藏起来不让自己担心的徒弟
将信收好,又紧了紧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出来,看没什么问题,这才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徒弟张楠已经升好了火,炖着鹿肉。从早上出去打猎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忙碌着。脸上许是因为劳累或者是做饭的火烤的,流了不少的汗,张楠也没在意随手一抹就把汗抹掉了,就是那原本还算白净了脸立马就成了小花猫了。
师父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微微一笑,但不久又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似不舍,但又欣慰;似担忧,却又无奈……
“老~师傅,饭做好了,快过来吃饭,你要是再不来我可自己吃完了啊!一点儿都不留给你。”张楠等鹿肉熟了之后,摆在小桌上,对着自己师父喊着。不过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却没有自己开饭的意思,其实他一直是把师傅当父亲来看待的,虽然两人的相处方式十分的奇葩……
“来了,这么近还喊这么大声。”师父应了一声,走过去,两人对面坐下。
看师父坐下,张楠把盛好的饭菜送到师父的面前,然后盛好自己的饭坐了下来,一如往常,张楠吃着饭那张嘴也在不停的胡说八道。
“师傅啊!你不知道我今天多厉害,我在山上发现这只小鹿,当我想到我要杀了它吃肉的时候,我是拒绝的,因为…”说着还抬头看了看自己师父好像是在吊人胃口,可惜师父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在吃,让张楠讨了个没趣。对此张楠也不以为意。
“因为,这只小鹿还没有长大……”说着张楠还双手捧着脸,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还一眨一眨的。
“子盛。”
听到师父喊自己表字,玩笑的心思立马就散了。这个字是父亲给自己起的,可惜父亲早早的去了,兵祸又夺走了自己的母亲,现如今只有师傅一个人在收自己为徒的时候叫过一次。
“怎么了,师父?”他的心有些忐忑,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师父放下碗筷,看着张楠,神色郑重道:“如今你学艺有成,下山去吧!”
听着师父严厉的话,他怔住了。师傅已经是自己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当初家破人亡,自己被师父收留传道授业,春去秋来数载已逝,他已经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可骤闻此事,心中的哀伤,难以压抑。
”我不走,我要留在山上陪着师傅。“听到师傅要自己下山,张楠情绪有些激动,筷子碗往桌子上一拍,饭也吃不下了。
看徒弟如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师傅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但是他也没有在意。
“如今你学艺有成,为师也该走了!”师父的语气有些无奈,但却十分的坚定。“师父我在这山里也呆腻了,该继续四处游历了。”
“师父我…”张楠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却被师父伸手制止了,想要不听师父的话继续解释,可是往日能说会道甚至胡说八道的那张嘴仿佛不在了一般,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因为师父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乱了。
“你我二人机缘际会成为师徒,你如今学艺有成,为师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张角董卓已死,以后你想做什么?你追求的是什么?好好想想你以后的路。不要让你自己后悔。”
师傅的话让张楠心神大震,刚开始他学艺其实就是为了能够报仇,可是随着张角董卓的死,他失去了目标,如果说去杀尽黄巾余孽和董卓旧部,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面对师傅的话,他一直在心中寻找答案,可是一时之间又哪里有答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人去屋空,哪还有师傅的身影。
“师父!!”张楠心中大惊,急忙起身跑出来四处张望,大声的呼喊,可是除了隐约的回音外,这山上哪还有其他的身影。想到师父已经离开了,张楠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师傅已经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能失去他。
“师父——师父——”张楠急忙顺着山道就追了出去,一路上边跑边喊。
往常如履平地的山路,现如今对于少年来说,是如此的坎坷,跌跌撞撞的来到山脚,一身衣服已经变的脏兮兮的了,透过破了的地方隐约还能看到红肿和青紫色,有的地方还隐隐透着血丝。这些都没有引起少年的注意,此时的他一颗心都放在寻找师父上面,可是放眼望去,除了草木又哪里有半个人影。
无力的瘫坐在山脚下,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为什么又要让自己体会到这种感觉?为什么?…
”师——父——“张楠哭了,这是自父母死后自己第一次留下眼泪,孤零零的身影在这荒芜人际的山野中,显得那么的可怜、孤寂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