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石阶一点点留下，一滴一滴从血泊中晕染开来，不慌不急，在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的环境里，任何一滴血珠流动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刺耳。
????????空气里全是刺鼻的铁腥味儿。
???????“就算要逼出真身……也不能用这么暴力的方法啊……死脑筋！”
????????“啧……影儿，你看这血，我这么见过世面的人都不敢看。”
????????“他……还活着吗？”
????????“喏……还剩一口气呢，唉唉唉，睁眼了睁眼了。”
?????????“姐姐……他是盲人，睁眼了也看不到……”女孩的语气很无奈。
?????????“哦哦哦对。”
????????于是洛千延的头顶被人拍了拍。
????????他吃力地想要抬起头，四肢百骸刺痛得都像要断开来。好像每一快血肉都受了强烈的重创，蜷曲的身体也只能保持蜷曲的模样，哪怕动一寸皮肤都会肝肠寸裂。
???????洛千延吃力地张了张嘴，想要发声，喉咙里干裂得却只有血的味道。
???????“来来来喝点水。”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清凉的水被输送进了嘴里，他从来没有这么饥渴过，大口大口地喝着灌进嘴里的水，也不知是用的什么器皿，嘴唇的触感来看……好像是木头。
???????洛千延没有力气思考，脑子里乱麻麻的一团，唯一想起的就是灵汐用剑把他打得接近半死身上所承受的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水提供了一点力气，冲刷了稍微清醒的神识，他才反应过来说话和递水的人应该是名叫瞬月的姑娘，对，蛇王身边的白龙右使。
???????“千延公子，你好点了吗？”瞬月的声音干净明亮，在他的头顶响起，这个方向……她说话的声音气冲往上，直抵喉咙，不像是站着……倒是蹲着？
???????洛千延明白过来自己躺在湿润的石岩上。
???????空气是潮湿冰冷的，不时上方有水低落，瞬月的声音里带着回音，耳边仔细听，没有流水声，但应该是有湖泊，这里应该是山洞。
???????“我们现在在蛇王殿的正下方，这里被叫做鳞皇冢。”青影平淡的声音从几米远处传了，似乎是已经确定洛千延意识的苏醒，即使他没开口问，她也能迅速作答。
???????“你现在身受重伤，陛下在你身下开了恢复的阵法，风有治愈之效，可让你体内的伤好的更快一些。”青影的声音停了停，迟缓一会儿才继续“你……不要恨他，修炼第一层便是悟己。你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他……的手法确实粗暴了些，但也是为你好。”
???????“你现在便是真身状态，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瞬月接道。
????????洛千延愣了愣。
?????????他试图伸出手来摸自己的脸，却迟迟碰不着，力气稍微恢复了些，他用手微微撑地，却没有温软手心碰石壁的感觉，坚硬的物体撞在一起，他抓了抓地，方才意识到，那是爪子。
????????尾椎部分有非常奇妙的自主操纵感，好像多了一部分能控制的身体，他试着动了动，尾椎部分的骨骼都跟着滑动，撞在一边的石壁上，发出山崩地裂的响声。
????????那是尾巴。
????????这种感觉太过不可思议，他心中一直道不明的疑惑也跟着解开。灵汐砍在自己后颈的力有多重他是清楚的，那一剑砍下去好像大脑和心脏完全消失了联系，自己身上的骨骼不仅没有一根断裂，头还完完整整地能保持思考。
????????嘶——
????????可是体内的伤仿佛还在流血，动了这两下，浑身都有种无力的疼。
????????他想要说话，声音放出来却是贯彻整个地底的长吟，那是龙的龙吟声。
????????瞬月耐心解释道：“这是本来的语言，你试着熟悉自己的舌齿构造，是能说话的。”
????????洛千延郁闷极了，用舌头在尖锐的牙齿间来回卷动了一番，原来蛟蛇为龙头，舌头虽然不是蛇类的“丫”字型，牙齿也是巨大尖锐了一万倍，不再分什么大小牙之分，他以往只有两颗虎牙，虽然相对明显，但他也没能有机会照着镜子看一看，如今舌头一舔，满口的尖牙……又是什么样子？
????????洛千延非常郁闷。
????????他花了半个时辰才能勉强站立，发觉空气的流动擦过鳞片都变得非常敏感，虽然身躯巨大却一点也不笨重，甚至比人类时还要灵活。
????????好像虽是都可以顺着气流游进空中一般。
????????“呼——”他呼出一口长气，打在面前的骸骨上，枯骨立马凝结了一层冰霜。
????????他用“手”触碰了一下。果然，是冰凉的。
????????鳞皇冢是蛇族历代有功之臣的坟山，与忘渊的“骨之诗”有些类似，却又不一样。鳞皇冢中的骸骨几乎都是死时已无亲故的臣民，他们都如同这坟冢上方宫殿中的君主一样，有着共同名为“孤独”的符号。
????????相比之下，忘渊那层独在四重天的白沙小岛，一个伟大家族共同沉睡之地，要温暖又庄严的多。好比京城的繁华宫殿与孤岛漂泊的小木屋，从根本上来看，这里就要落魄低俗太多。
???????所以相比骨之诗庄严肃穆的寂静，这里的滴水寒冰和几步之内遍散各地分不清谁是谁的骨头，更让人感到哀伤。
???????他在黑暗中感受了一番，好像能控制住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流走，那么一瞬间好像明白过来了为何妖修成人形的无师自通，就连他，也可以把自己重新变回人的模样。
????????起初洛千延有些担心，两个姑娘在身边看着他一个瞎子折腾那么久，也是不好的。可是瞬月每次突然在许久没说话后给他的提点都很有用并且及时，好像自己再在这里笨拙所做的一切，她都有耐心看着，还时不时跟一直不吭声的青影调侃。
???????他也渐渐放松下来。
???????“哇！不错哎，竟然这么快就自己变回来了？”瞬月拍着手，看着喘着气近乎累得晕倒的洛千延，表扬了一番。?
????????毕竟小朋友还年轻，应该很喜欢听表扬吧？
????????“多……多谢。”洛千延喘过气来，一直记得刚刚青影说话的方向，不忘对着她说：“青影姑娘……请你也一定要帮我转达我的谢意。”
????????青影一愣。“转达给谁？”
????????“灵汐前辈。”洛千延有些不知所措地笑笑。
????????“噢……好。”
年轻男子露出很阳光的笑容，弄得青影有些手足无措。谁能想到被人打个半残他却一点怨言也没有？要说灵汐这个暴脾气，有些时候青影都忍不住想吼他。
青影挂着满脸疑惑走出鳞皇冢，嘎吱一声推开蛇王殿的殿门，白衣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王座前，手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收拾，在他白得接近透明的手显得十分明显，他另一只手刚刚从轻尘的骸骨上拿来，微微侧了测脸，蹦看得到他尖耳边好看的弧度。
“那小子怎么样了？”灵汐问得若无其事，好像根本没有作为“凶手”的自觉。“醒没有？”
“醒了。”青影回答。“他让我替他向你道谢。”
????????道谢？
灵汐蓦然转过头，表情难得凝固着诧异，竟显得有些天真可爱。他重复了一遍青影的话：“他让你谢我？”
青影点头。
“我没有对他脑子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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