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一瞬间打开,没有任何人的推拉,卷起地上的层层风雪。柳瑕从房中走出,雪白的头发披在肩上,看见柳无情之后,潇洒一笑。
“母亲。”
柳无情呼出一口气,无形的水穿过空气被冻得凝结出一条丝带,再摔落在雪地里,与雪花融为一体。
水带卷起司衡印回到柳无情的手中。一旁的侍者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就知道这主人和少主……恐怕又要吵一架。
这时的柳瑕年龄还很小,连化形都不太完全,麒麟的龙尾穿过衣服拖在地上,时不时还微微摆动。麒麟的锐角从她的发间生出,双耳并非耳,而是鱼鳍。
“惊鸿。”柳无情抬头,目光很平淡。“不要违背娘的话,打开冥雪竹林,放他们进来。”
她的语气听得一旁的侍者都微微发抖。
柳瑕听了,皱了皱眉“凭什么?”
“我已经允诺了寒明诚,让神族大军通过冥雪竹林前往人界。”
“你允诺……”柳瑕听了讽刺地笑了。“母亲何时问过我的意见?”
柳无情不满。“我是你母亲。”
“可我是冥雪竹林的主人。”柳瑕顽皮地露出嘴角的尖牙,把扇子一收,仰头一瞧。“这冥雪竹林,下到人间,上到第九层的幻竹林,都是我柳瑕的领地。”
“我已打开了司衡印,这是天山之主的命令。”柳无情挑挑眉,看着自己这个根本不把神族大军放眼里的女儿。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显得处乱不惊,千军万马在眼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柳瑕眯了眯她冰蓝的双眼,像是在享受雪地里稀少的几缕阳光一般,身后的长尾在雪地里扫了扫,打了个哈欠。“母亲怕是忘了,这竹林本就是你为我植造的,就算有司衡印,如果我不情愿,那魔气时刻都会钻进那些士兵的身体。到时候……母亲难道还认为,他们有资格和那位蛇王一战吗?”
柳无情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显得急躁。要说急躁,该是天山外的那百万大军和寒明诚,只是她已经答应了寒明诚,就不能出尔反尔,给天山树立全神域的敌人,纵然一直处于中立,也不免因遭人眼红被受牵连。
深吸一口气“惊鸿……你为何不想让他们进来?”
柳瑕没有回答,只是仰头打量着自己的生母,反问道:“那……母亲为何又要执着于帮助他们呢?我们天山……不是向来处于世外,不参与战事吗?”
柳无情仔细看着自己女儿,她继承了的狐族血统给了她头雪白的长发,眼睛微微眯起来时细长的一条,颇有一副撩人的味道,和她父亲极为想象。
虽然柳瑕身上并未展现魔族的特征,可是她的性情却不似一般神族,不拘泥于伦节礼度,做事平心而论,潇潇洒洒,就是在再强大的敌人面前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分毫。
“是。”柳无情承认。“我身为神域掌衡人,本不应该参与战事。”
“但这不是神族内部的战事……惊鸿。这是神界千万年来第一次同仇敌忾,斩除奸邪的战争。这是荣誉。”
柳瑕听罢,并没有什么震撼。连柳无情都不知道为何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能观透世事,冥雪竹林种魔气甚强,她没有什么大事也不愿意踏入沾染自己。柳瑕的整片竹林这几百年来除了幻龙殿里那几位从未出面过的幻龙,就只有她一人。
她连母亲的面也一年多没见过了。
“荣誉?”柳瑕笑道:“可是母亲……惊鸿只知道……你们为了以及私利……去让一个人承担他本不用承担的债务。”
最后柳瑕上下打量了一番,总结道:“你们当真是好令人恶心。”
侍者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这小少主的每一句话都咄咄逼人,要是以他对柳无情的了解,恐怕早就暴躁起来了。
可是偏偏柳无情没有任何动作,听完之后沉默不语,低头把玩手中的司衡印,随后自嘲一笑。
然后她高举起司衡印,这印像是有魔力一般,柳瑕仇视着这小小的印腹,却被逼迫着生生跪在雪地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柳瑕冷笑一声。“母亲好手笔。”
“自我和族群之间,总要做出取舍。”柳无情没有否认柳瑕的讽刺,只是淡淡说道:“你自从踏入这冥雪竹林,你也是我天山的人。我现在以麒麟之命命你……柳瑕,打开冥雪竹林,放神族大军进来。”
柳瑕笑出声,又像是小孩的啼哭。明明这么小的年纪,此刻却仿佛看尽了人世的欢喜悲凉。
紫琉璃一展一收,寒明诚面前的青色竹林便有了动静。无数根绿竹像是移动了根一般,开始移动旋转起来,渐渐的……留出一条宽敞的竹林大道。
寒明诚耳畔传来柳无情清冷的声音,仿佛没有感情。「寒族长,请吧。」
“无情。”寒明诚微微收紧缰绳,眯了眯眼,把寒译鹰拢在自己怀里。“我以为你失约了呢。”
语气里颇有一番挑拨的意味。
四面八方很安静,先是传来一阵不冷不热的低笑,才响起柳无情的声音。「寒族长放心,无情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刚刚的小偏差,是小女不懂事,给族长赔罪了。」
“令爱洒脱心性,我怎敢怪罪。”寒明诚回应道,往回头一看,兵马已经开始合拢慢慢进入竹林。扬声道“多谢了!”
「祝您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