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寒蝉尚还有一魂七魄在她的身体里面,看见面前还未腐朽的巨龙,忍不住的感官就有眼泪留下,她捂住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灵汐发现自己不能控制住这身体里的一魂的情绪,十分恼火。
“别哭了。”她在对自己说话,语气温柔了一些,魏寒蝉在她身体里的那一魂仿佛是受到了她的安慰,当真眼泪不往下流了。灵汐的目光温和下来,看着面前深蓝的长龙,眼睛是禁闭的,巨大的龙身盘伏在这个小女孩的身前,让她只能仰望。灵汐伸手触碰着魏冉的胡须,胡须跟一条蟒蛇一样粗,还跟着水流空气微微抖动。
“做个好梦,丞相大人。”
魏冉因为是寒族重臣,这是寒族的规矩,得到寒译飞的应允,作为对他生前的尊重,将其下葬皇冢,以示对他的衷心的回报。
她放下手,轻手轻脚绕过魏冉,动作也没有那么暴力了,似乎是怕惊扰了这个精忠报国一生凄苦的老人。
又一堆的骨山,最终停了下来。在这片白沙骨岛的最中心,一只巨大的应龙尸骨,龙珠乃龙一族的精华,大部分龙为了保存尸骨不损,将其龙珠封在头颅处,就和千允轻尘一样,所以当她的尸体都挫骨扬灰之后,因为她的龙珠太过于强大,在七道天雷之下竟然把她的头颅保存了下来。
想到这里,她袖子底下的拳头就紧紧握紧,看着面前的“老朋友”,她的身躯倒还是完好无损,只是骨头并不是其它骨头的苍白色,而是死灰色。
龙角早已被折断,甚至龙头上还有细小的裂纹。
“花娱。”灵汐看着这座龙骨,唤出了这个没有任何人听过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她,整个皇冢里回荡的只有魏寒蝉的声音。
似乎是等了很久,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终于响彻在灵汐的头顶,一道灵光闪过,落在尸骨的头顶,望过去,竟然是一个近乎透明的人,看身形是一个刚出三十岁的女人,眼睛虽然已经变得透明,可还是看得见如宝石一样的蓝色。
她面容清隽,衣服并不华贵,眉宇间总是有一种疲倦之色,她看着灵汐,与龙骨下方的女孩久久对视,最后笑出了声。
『已经好久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陛下。』
“那个能喊你这个名字的人,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灵汐回答道,本来他想过上百种见到仇人的方式,可是真正见到了,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打起来。
是过了多久了呢,这个人曾经还叫过他陛下啊,都差点忘了。
灵魂强行留在凡间,保留的是他们生前最美好的模样,必须有人愿意将灵魂与其共享,方才可以在世间长久停留。而这里是五重天,死人之气甚重,寒明诚并未找宿主来维持自己,所以看样子,如今的模样,已经算是苟延残喘了。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的。』寒明诚从龙头上跳下来,和灵汐面对着面,走近了,还能看到她的面色,真的十分憔悴。
我们都把彼此逼成了这副模样。
“你不愿我迁怒于你后人,如今魂魄已经散地连一魄都保不全,甚至不能转生,你觉得这样值得吗?”灵汐眯起眼睛,说道。
寒明诚早就失去了她生前的那份强硬,她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灵汐一曲误伤大寒一城,她召集神界诸族前来讨伐,甚至启动天罚,也要杀他不成。她苦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东西,灵汐,你应该明白的。』
“这句话你已经给我解释千百回了。”灵汐的语气很是冷清,她的这双眼睛有着别人没有的穿透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和对其产生恐惧和厌恶。寒明诚也很讨厌这双漂亮的眼睛,可是许多年了,下来,再看到她,却并不是那么讨厌了。
仇恨终究会化为过眼云烟,过去的已经成了过去,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我求你。』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像是求人的模样,寒明诚就是如此,她身为龙族,骨子里的傲气又是最强的,她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被自己后悔会和否认,这也是她可以搭理好族群填埋忘渊成为千古帝王,而那位名扬天下的冰龙王,却丢下了她的族群和亲人,在和对手兵刃相间的时候,离于人世。
“你应该早就想到有今天。”灵汐说道:“你的子孙会为此付出代价,如今寒盈楹还未长大,我黑沼想要侵略搞垮龙族轻而易举。”
然后她讽刺地笑了一下“就像八十年前你们对黑沼那样。”
“寒译鹰不愧是你女儿,你不让我迁怒于后代,你的后人可有放过我?”然后突然间,她的身边妖气四溅,原本隐藏地极好的妖气突然爆发出来,周围的骨头全部都在一刹那间变为灰烬。灵汐一卷袖,狂风四起,风沙满天,她的头发被吹得散开眼角的黑晕愈发浓重。
“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是拜你所赐。”灵汐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同样的脸,同样的眼睛,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如果你早知当初,你我会走到这种地步,如此巨大的损失,你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有算清楚。”
寒明诚似有想反驳,可是想了想,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她看着因为自己变成这样的灵汐,想当年第一次见面,他是何等的快意逍遥,现在这个满目疮痍全身都是仇恨的人,她都快不认识了。
“花娱啊……花娱……我可是被你害惨了。”灵汐的声音不知是哭是笑,总之表情甚是痛苦。
寒明诚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身形透明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开去。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让灵汐放开她的后人,她的子孙尚且可以辉煌黑沼,如今龙族照样繁华如昔,她大可以一死百了,但是灵汐却要痛苦万年。
甚至更久。
这样对她不公平。
『对不起。』寒明诚说出这句话,然后近乎恳求地看着灵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白色的沙溅开,分散到各处。面前的女孩眼神凄冷,不似人间之物。
龙骨似有所回应,在寒明诚的身躯背后,巨大的龙骨瞬间裂开,变为一摊散沙。飘扬消失在五重天内的海水里。
寒明诚就这最后还未消散的灵魂,对灵汐苦笑了一下,眼睛却还是亮得,她难以维持自己的身形,看上去极其痛苦,可是却感觉很开心。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