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终于像是心愿已了一样,笑了笑,然后永远的睡了过去。
几乎是在同时的,魏寒蝉感觉到怀中魏岚的身体已经冰冷了下来,硬是没有松开手,只是垂下头,把脸埋在了手足的头发中,还是柔软的。努力留住最后一点温度。
“阿幸。”她最后一次念出他的名字,仿佛是听得到一样,魏岚眼角流出了一颗泪珠,顺着脸到下巴低落到地板上,彻底与大地融为一体。
魏寒蝉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了,她动不了,也不想动,就这么抱着已经在她怀里冰冷了的少年,失声痛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回头看一眼已经在床上闭上眼的父亲,世界仿佛又一次疏远了她,掠夺了她珍惜的一切。
“蝉儿,别哭了。”萧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了眼魏冉,然后望向窗户外,愣了片刻。
仿佛好友一去,他也瞬间老了许多。
魏寒蝉好像是真的听话,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然后说道:“七头过后,就举行葬礼吧。”
萧涟跟着父亲进来,感觉魏寒蝉有些变化,她的眼神平静得出奇,不对,可以说是,像是死了一样。
很快就过去了五天。
寒芷叶翻开手中的族谱,这是寒族皇室从开辟之初寒明诚以来所写的族谱,里面有皇室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相关记载。从古到今,没有一个皇室,与平民相结合。
其实之前是有一个的,是朱雀的胞姐,名唤寒心,与一个外租男子私奔之后,便杳无音信。
他如果娶了魏寒蝉,他的结果会怎么样?
寒芷叶些天以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思考,不时还要去魏家看一下魏寒蝉的情况,以免这姑娘一时想不开。可是魏寒蝉却安静地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寒芷叶从魏家出来,便看到不远处有人在看自己,而且不止一个人,他不大在乎这些王公贵族的眼光,只是草草掠过了。他一个人步行回皇宫,看到了门口的寒盈楹,才知道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是不是木鱼脑袋啊!”寒盈楹看到他就张开血盆大口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城里可是大名人了啊我哥!”
寒芷叶没有回嘴看样子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继续说道:“你带着魏寒蝉去那边这几天又到处去魏家跑,知不知道你和她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她本来就喜欢你,现在咋办?你真的要娶她吗?”
“是啊。”
寒芷叶这个回答把寒盈楹更是吓了一跳,她像是不敢相信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哥哥,以为是另一个人一样。“你喜欢她吗?”
寒芷叶一愣,随即苦笑:“她多好的一个姑娘,娶了她也不亏啊。”
“你不喜欢她。”寒盈楹说道,然后叹了一口气:“哥,这件事情没有人做过,你是第一个,为了一个庶民和你的约定,何必苦了自己一生?”
“他是一个父亲。”寒芷叶说道。“我若不这么做,空凭这样就害死一个明明可以救的人的生命,我算什么?”
“你太仁慈了。”寒盈楹觉得劝说无罢,最后说道:“你去看看寒蝉吧,她肯定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至少别让她太心慌。”
寒芷叶点点头,准备再去魏家,可是寒盈楹好像还是有话没说完,把他给拽住了。她睁着她玫红色的大眼睛,表情很少有这么认真。“你觉得你不真心爱她,她会想要活下去吗?”
寒芷叶没有回答。
“人这一生无法挽救的命太多太多,难道所有事都让你干涉进去吗?且不说虽然寒蝉喜欢你,你能确定她对你的感情付出了多少吗?身为大寒皇族,我们的每一个决策都与整个忘渊城紧密相连,你娶了魏寒蝉,就算我们家人都支持你,百姓会怎么看待你这夜王殿下?任何一个成王的人他脚下的道路都是用上百万无辜生灵的鲜血铺救而成的,你要是没有决绝,最终终不会成就大业。”
寒芷叶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碧蓝的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让人一看就觉得富含了千万种情感。他和妹妹对视了一眼,然后弯了一下嘴角:“楹儿,你是王,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寒盈楹呆住了。
“冰龙王大人从小教导你和三哥,都是成王之路,因为你们的宿命便是这样,你可以踩着别人的尸体成就霸业。可是如果是我……最后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背负一世骂名。”
寒盈楹不明白自己兄长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与冰龙王的意念共存在一个身体里,那位最强大的君主却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善良纯真的心,尽管如此强大,却又有许多是她左右不了的。
师父曾说,人走的越高,看得也就越透彻。那么当她站在整个世界的最顶端的时候,看清了天下的因因果果,她到底是开心还是悲伤?
她有没有想过哪怕片刻地变回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
“我能救一个人,是一个。”寒芷叶伸手怜爱地揉了揉寒盈楹的头,尽管寒盈楹的实力无比强大,上至九天下到黄泉,可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个不懂事需要兄长庇护的小姑娘而已。
寒芷叶匆忙离去。
忘渊城的天空很是漂亮,寒盈楹站在宫门的石辟邪旁站了很久,她的双眼还是那片充满野性的玫红色,看着整个忘渊城,依旧繁华如昨,却掩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悲哀。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平生,人间何所似?”
说完她低低一笑,便甩袖离去。
天空中飘下一片雪花,忘渊城很久没有下雪了,一片片薄薄的雪花慢悠悠地从空中落下,落到地上又化为水,来无影去无踪。
这雪只是短短下了一阵,便再无声息。
魏寒蝉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割破了她的指尖,逼出殷红的血,触目惊心。
她难以置信地回味着银镯刚刚说的话,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麻衣,显得她更加弱不禁风。
“小姐!”
“你继续说。”魏寒蝉捻起地上打碎的瓷渣,用手帕把它们包裹好,在拿指尖放在齿间,熟悉的血味顺着她的舌尖传到她的全身,但是却没法再一次拉回她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