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民纠结了两天,最后还是不敢违背张广才的意志。他为了日后万一有事时能减少点责任,叫来了王金山和沈建国,三人起草了一份“意向书”。
王为民还曾找过郑留柱,要他也在意向书上签个名,被郑留柱一口回绝了。别看这个郑留柱文化程度不高,当了个副厂长也不大管事,在这次两种方案的竞争中,他始终没有明确表态支持过哪一方。但是,对王为民递到他面前的草案,他在仔细看了以后态度坚定地说了一通话。
他是很认真地这么对王为民说的:“老王,现在局里还没有确定的意见,我们厂里是无权私自和谁签什么协议的。这字我不能签。我劝你也不要这么做,如果你一定要和‘广发’公司签个书面的东西,我建议你写得不要这么详细,可以含糊些。另外,你这份东西名称叫‘草约’,还是不大妥当,如果要签,顶多也就签个‘意向书’,那样今后不会有麻烦。”
王为民对郑留柱的态度很恼火,但又不敢发泄出来。他也感觉到了自己这份东西实在不够分量,能分担责任的人又太少。他还想再找几个人陪绑,却再也想不出还能找谁。不过郑留柱的话还是提醒了他,他将原先协议后用括号标注的“草约”两字划掉,另添了“意向书”三字。
他将这份意向书放到张广才面前的时候,安阳还没有看全文,只看了个标题,就大声呵斥起来:“王厂长,你这是写的什么东西?什么‘意向书’?‘意向书’有什么法律效力吗?我对你说的时候讲得很清楚,是要你代表厂里和我们签一个协议书!你是怎么办事的?”
张广才拿起那几页纸,从头至尾浏览了一遍,用力将它拍在了桌上。他开口了,声音不高,但在王为民听来,话音中却好像夹着一丝丝的寒意:“老王,你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也见识过世面。现在你们厂的情况你很清楚,早晚都是完蛋,区别只不过是怎么个完蛋法罢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边,只要我的公司好了,自然也少不了你那一份。
“现在我们两个应该一起想办法,让你们的上级同意我们的收购。都到这时候了,你要是还在抠字眼,怕这怕那的,那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他说到这里,再次拿起那几页纸,快速地从头到尾翻动了一遍,好像是特意留下一点时间,让王为民好好思索一下。接着他又说:“这份东西你拿回去,重新写一份,然后再拿过来给我签字。关键是把意向书三字给去掉。你去吧,抓紧点,明天就拿过来!”
张广才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口气中毫无商量的余地,这让王为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颐指气使”。他的心里极不乐意,但却不敢表示出来——他知道以前从张广才那儿得到的那些好处,已经让自己的节操和灵魂都卖给了对方。
第二天,王为民就将新拟好的协议放到了张广才的桌上。他知道自己一旦迈出这一步,如果以后局里决定和“广发”公司签约,那就没事;但是如果不和“广发”签约,或者说签约的时候局里提出新的条件,和现在写下来的条款差距太大,而张广才又不同意新条款,那么他就将会为今天的这几张纸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他在重新誊写过协议书以后,又和王金山、沈建国两人商量了一阵。他们两人也觉得不写“意向书”的话,一旦局里追究起来肯定有麻烦,最后实在想不出好主意,王为民就在协议书标题后面,用括号加上了“初稿”两个字。
协议书再次摆到了张广才的面前,他盯着“初稿”两字看了一阵,总算没有出声,算是认可了。当王为民怀揣双方签字盖章的“协议书初稿”离开的时候,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味道。
他思来想去,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得到张广才承诺的那些好处,那即便丢掉厂长的位置,甚至离开这个厂都是值得的。最怕的是“春风”厂还没有和“广发”公司达成正式交易,自己就因这种非组织行为引来麻烦。一旦自己先丢了官,张广才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如果是那样,他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仅一场空,还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决定再采取点措施,一定要让夏天雨身败名裂,让他失去提出方案的资格。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他也要想办法在夏天雨的方案上插上一足,把主动权拿到自己的手上。要想抵消今天和张广才签下的协议初稿的不利因素,最起码他要和陶建章那边同样签一份意向书之类的东西,让两边平衡起来,这才能保证他到时候可以左右逢源,至少也可以自圆其说,可以自保。
他知道局工会的调查组就要回来了,决定马上去找一下许邴良,让他在底下再煽煽风,别让炙烤夏天雨的火头降下来——为了让许邴良就范,这次看来得拿出点真金白银了。
另外,还要尽快再和谢思宗约一下,大家再谈谈。他对这个倒还有点自信——他只要主动提出签协议,对方肯定会求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