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整座山也慢慢地暗了下来,云归而岩穴暝,仿佛一切都沉寂了,唯一没有歇止的只有那泉瀑布还在“哗哗”地流动着。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泉瀑布后面的山洞里,竟然藏匿着一百多名特工队员。
木村次武透过瀑布没有遮挡住的缝隙朝外望去,外面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木村次武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因为这个不易被人所发现的山洞里因长时间缺氧,让藏匿于此的特工队员们都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痛苦,有几近窒息的危险。木村次武把眼光掠过每一名特工队员的脸庞。他们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脸色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红润,仿佛死人脸色般的惨白无光,加之对木村大佐不肯让他们在傍晚对八路军总部实施搜寻和出击感到极大的不解和不满,特工队员们的心情都恶劣到了极致,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个穷山恶水之地,为的就是替后续部队搜寻八路军总部,为日军空军部队提供集中轰炸的资料和坐标。可现在怎么样?竟然待在这个百无一用的破山洞里等待天黑的到来,难道只有等待天黑才是搜寻和撤退的好时机吗?
一位名叫加藤的上尉军官的脸色就好似变色龙一样,变得一阵白一阵红的,毫无规律。他头上戴着的那顶八路军军帽已经被从头皮里冒出的冷汗给浸透了。咸涩的汗水顺着下巴延伸到了脖子下方,又由脖子下方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的牙齿咬出了“咯吱咯吱”的刺耳的摩擦声,在一片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扎耳,许多心情和精神不振的特工队员都用肘部捣了捣他,提醒他别发出声音,大家都很累。
加藤上尉并不把他们的警告当成忠告,他右手上紧紧攥着一把长约20厘米的轻型匕首,匕首上的刀锋划在山洞里的黑色岩石上,发出了“呲呲”的刮划声。虽然这一刀又一刀看似软弱无力,但每划一刀下去刀锋和岩石层都会冒出一丝明亮的火花。加藤上尉在心里咒骂着这个不像任务的任务,这就不该是特工队员们该干的事情!
突然,在他的眼前闪过一道小小的黑影,加藤上尉的嘴角微微一撇,手中的匕首猛地飞向了那个即将消失的黑影……只听几记“吱吱吱……”轻轻的惨叫声,一切再次归于寂静。特工队员们几乎同时将眼光聚焦到匕首飞向的地方,看过后不禁无聊地冷笑了几声,就转过脑袋各自干各自的事了。
加藤上尉也冷冷地“哼”了一声。原来那把匕首正插在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身上。这只其貌不扬的浑身脏兮兮的老鼠由一个活物瞬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被用来发泄的工具。生命之脆弱让冷眼相待的木村次武感叹,生命是一个多么脆弱,但却看不见的东西。那只不入眼的老鼠刚刚还活蹦乱跳地打扰了特工队员们的思维,而仅仅过了几秒钟后,生命便犹如晨曦的雾气般被早风吹得一干二净,眨眼间便销声匿迹,了无踪影。
加藤上尉拍了拍屁股便站起了身来,他用湿漉漉的袖子揩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便走到了那只已经断气的老鼠的尸体前,俯下身子“嗖”地一下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匕首从老鼠的身体里拔了出来,重新坐到原地。
木村次武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特工队员们,他们就像是一群被关押的恶狼,一旦他们把坚固的牢笼撞开后,他们就会发出以往发不出来的嘶叫声,并且以以往数倍的凶狠来对待敌人,将其肉体撕成碎片,他们有这个能力。木村次武就是要磨磨这些个特工队员们的性子,他们都是日本特种部队的精英分子,每一个人在特工部里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任由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不在乎大局,这只不过是一群接受过严苛训练的莽夫的行为,如果要成为真正的特种部队,必须拥有比他人更多的忍耐力和毅力。
“我们在这藏匿不是只为了干掉八路的最高指挥官,我们需要做的是为空军部队提供最确切的关于八路军总部的情报和地域坐标。如果只为了一枪狙击掉八路军指挥官彭和左的话,就没必要藏匿于此地了,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捣毁他们的指挥系统,一旦八路的指挥系统被打掉,他们的队伍就会出现群龙无首和有人无处跑的境地,那时八路的有生力量便会任由我们来消灭,到时候创造出来的功绩将远胜于我们这一支小部队创造出来的成绩要多得多。你们懂吗?”
加藤上尉不解道:“可是木村大佐,我们完全可以将打掉八路的指挥系统和有生力量的任务交给空军和陆军他们,难道我们不远万里的来到这个地方,就仅仅只是为了勘察敌情和搜寻敌军指挥部所在地吗?我们现在就处于八路的指挥部门户内部,只需要再靠近几百米甚至更少的距离,八路的最高指挥官的脑袋就会出现在我们狙击手的视野里,到时候只需要轻轻地扣动一下扳机,岩松义雄司令官的心腹大患就被彻底除掉了。难道这样做没有任何的意义吗?”
“加藤君,可能你忘了‘诺门坎战役’吧?”木村次武的这一句话,让加藤上尉彻底沉默了。百十号特工队员的人群中竟出现了不均的哭声。这是一种仿佛受到了极大侮辱和委屈的哭声,这是一种只会发出哭声但不会流泪的态度。这场长达四个月的苦战,让原本自信的日本关东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蹂躏。
加藤上尉抱紧了脑袋,他感到一阵阵说不出来的痛处,这是来自精神上的摧残和蹂躏,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耻辱。他永远也忘不掉这场战役,这场除了海军以外,尽其所有兵力陷入苦战的战役。
一百余名特工队员们全部艰难地抬起了脑袋,望着山洞顶处那一根又一根的天生的岩石柱,天然而生的自然水珠沿着岩石柱慢慢地落到了地上。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了那场刻骨铭心的“诺门坎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