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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扑朔迷离 (1)

他讨厌娘娘腔的男人。

他讨厌做作的男人。

他讨厌奴颜婢膝、见风使舵的男人。

身为兵部尚书,薛石最讨厌的官场死对头便是拥有以上所有缺点的男人。

在丽正门的兵部署衙,有三个字不能提,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无论你是兵部侍郎还是宫中小吏,无论你是故意还是无意,凡提此三字者——拖出去,重责二十棍——管你呈报之事多么机密多么紧要,打了再说。对于不能打的高官权臣,当然会得到薛石“含情脉脉”的恶瞪。

这三个字,是“舒、南、恭”。

舒南恭是何许人也?

他啊,乃当朝户部尚书,也正是兵部尚书薛石最讨厌的男人。

这男人长得红唇齿白,身子骨单薄得要命,走路病恹恹,看了就讨厌。

这男人虚伪狡猾,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特别是仗着身后有首平章施弄墨撑腰,得皇上宠信,在百官之间横行扬威,肆无忌惮,看了就讨厌。

这男人是见风使舵的好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人不鬼就说混话,看了就讨厌。

这男人……这男人……总之,他看了就讨、厌。

“与他同朝为官,实乃我人生一大败笔。”这是薛石常常对月感叹的一句话。

元世祖忽必烈以武平天下,信用儒术,知人善任,立经陈纪,一代之制规模宏远,其孙铁穆耳即位后,更是重儒而治。大德以后,承平日久,汉人文教之风日盛,是时,弥文者甚多。

既然如此,宫廷之中人人皆应谈吐有礼、进退得体,一派醇和之风才是,其实……不然。

丽正门的兵部,在众官眼中是个危险之地。

堂堂官署,它的危险在哪里?

唉,人哪,总得吃上一堑,方能长那么一智,不懂事的小吏们时常亲临其境之后,方能体会兵部的危险之所在。

大德二年,四月十五——

日挂正空,绿阴团绕的兵部不仅清凉,更透着一股子阴森冰寒之气,令怯怯迈过外仪门的小差吏忍不住打个寒战。看看日头,再看看刻着“兵部”两个大字的高悬官匾,小差吏的视线最后落在五扇紧闭的红木门上。

兵部今儿全体休息吗?暗暗忖着,小差吏走到正厅门前,抬手敲了敲。

叩叩!

无人应他。

叩叩叩!

在小差吏坚持不懈的叩门声中,“吱”一声,门开了,然后——

咚!一道黑影迎头击来,可怜小差吏连声也来不及呼,只来得及闭上眼睛,便感到腹部受到重重一击,单薄的身子被高高撞飞,摔撞在正厅堂前的粗大松树干上,再“噗”的一声扑趴在地。

痛啊……

眼前星星围绕,小差吏只听到数声大笑从寂静的署衙内传来,然后是纷纷沓沓的脚步声。有人走到他身边,他只听一人问:“如何,这次的反弹力道应该没上次那么大了吧?”

是个透着傲慢的声音。

“可……薛石,你减了冲力,为什么他还是和上次那小吏一样,趴在地上一声不吭?”答他话的人声音较柔和一些。

“大概是一口气没喘上来,等一会儿就没事了。”

“等……”嗓音柔和之人似倒吸一口凉气,吞下口水道:“我说……薛大人啊,上个月被撞飞的小吏儿,你也是说让他趴在地上顺气,结果顺了半天也没吭气,等我察看时,人早就昏过去。抬到太医那儿治是治了,可现在还没下床。”

不会吧?呜……挣扎地揪住身边人的袍角,小差吏努力抬起头,记起今日来兵部的目的。

“薛……薛大人……”吃力叫道,他捂着腹部慢慢跪起,直到被他捏住袍角的人蹲下,才惊慌发现自己的僭越,赶紧松了揪袍角的手,伏下身子,“奴才……奴才叩见薛大人。”

傲慢的声音响起,却是冲那嗓音柔和之人说道:“耶律德,看到没,我说没事就没事,这次不必送到太医那儿去。”

“是是。”耶律德蹲下身,两手在小差吏腹部按了按,确定没摸到断骨后才暗暗松口气,问:“小差爷来兵部何事?”

“奴才……奴才是奉侍卫长之命,传皇上口谕……”未说完,他便听到周围一声声尖锐抽气声,想必,兵部的大小官员全聚在衙外看热闹。

“今日早朝无事,皇上突然起了什么兴吗?我记得再过十天,皇上要北巡上都。”傲慢的声音在小差吏头顶响起,唬得他不敢抬头。

“是……是司天监临时上奏,说……说昨夜观得星相,今夜酉时前后天星摇动,有星落奇景……”

“流星?”

傲慢的声音离开头顶,小差吏眼角瞥见黑靴走到台阶上站定,说了句:“皇上是否说,若是官员们有空,需得去宫中夜观流星落雨,欣赏歌舞钟乐?”

“是。”

“所有官员皆会去吗?”

“奴才……奴才不知。”

黑靴踱了两步,自语道:“是了,问你也是白问。”静了静,傲慢的声音再度响起,“其他五部可有口谕?”

“有……都有。”他就是传口谕的人啊。小差吏心中暗暗叫苦,总算明白今日当值的怯薛长为什么笑得这么奸。(怯薛:元代宫廷宿卫,直接听命于天子的护卫兵,由侍卫亲军和都指挥使统领,权职甚大。)

立即,冷哼一声,薛石拂袖有声,“行了,本官知道。你们,听清皇上口谕了没?”他看向众官。

应声如雷,皆言:“听清了,薛大人。”

“你可以走了。”薛石看了眼伏在地上的身子,轻笑一声,向衙内走去。

小差吏伏在地上,直到有人将他扶起。抬头看清此人后,他大惊失色,颤抖道:“多谢……多谢耶律大人。”

据闻耶律德在朝中之名不下金虎符的将军,兵部侍郎扶他一个没品没级的小差,心惊肉跳啊。

耶律德倒不觉有何不妥,神色却有一份担忧,“你真的没事吗?”

“奴才……”腹部一阵抽痛,小差吏忍了口气,才道:“奴才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连说了数声“好”字,耶律德追问一句:“真的不要将你送到太医那儿瞧瞧?”

“不了,不了,奴才告退,奴才告退。”顾不得礼数,小差吏听到“太医”二字,拔腿就往外门跑。离开前,偷偷抬眼看向正厅那扇被自己叩开的大门,也看到将自己撞飞的“凶器”——黑乎乎的,悬挂在衙堂正中心前后晃动的黑色……西瓜般大小的木球。

还好是木球,若是铁球,他的小命就此呜呼。兵部实乃官衙中最危险之地,前辈们诚不欺我,快逃,快逃!

奔命似的身影消失后——

耶律德歪着脑袋,一手抚摸下额,万般不解,“为什么这些次撞飞的小吏儿都不愿意去太医那儿瞧瞧自己有没撞伤?”

他身后,有人解答:“那是因为进太医院之前,被撞伤的人还有八成存活机会,喝了太医调试的药,就只有三成存活机会。”

那些老太医对兵部送去的伤患可是高兴得很。不然,哪有人被轻轻撞飞一下,就要死不活躺在床上一个月的。

这得归功于太医,而不是他薛石。

四月十五,夜。

树影婆娑,月盈如水。

进了水晶殿范围,薛石便见数位身着质孙袍的官员支着脑袋傻愣愣看天,如吊着脖子的鸡。

“今日司天监上奏皇上,天有流星摇落,叫咱们观赏。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不然……哎,那不是司辰小哥吗,问问他。”

抱着一叠书籍经过的瘦长身影被人叫住,薛石盯着那张惊讶回头的脸,牙骨轻轻咬起。

公孙太一,去年被举荐入宫的司辰郎,身骨细瘦,胆小懦弱,见了高官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整个人看上去软棉棉的,而他最讨厌软棉棉的男人,特别是软棉棉的汉族男子。

见公孙太一低头缩肩与那两位官员低声解释什么,薛石背负双手,缓缓向三人走去。

要说公孙太一身上唯一的优点,大概是那副清秀眉目讨了人的欢心。眉色深似雅青,双目黑白分明,却多隐怯弱之色,鼻俊唇丰,肤色白皙,是一副好皮相,只可惜身形瘦弱,只及他颌下,标准的弱书生汉人。

一年前的元正诈马宴上,这小子不过踩了他的脚,竟然吓得腿软倒地,伏在雪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颤抖断续的字句听得他一肚子火。

这人,怎值得施弄墨笑颜相对?

当日百思不得其解,此后竟日日留意起此人来。这一年多,未见施弄墨关注此人,也不见他有升官迹象,如此想来,那日应是施弄墨心情奇好,才会容许此人的无礼。

暗想着心思,薛石走到三人身后,隔着一棵树,三人见不着他,他却能听清公孙太一声音里的颤抖:“……今夜流星的具体时辰,下……下官也不知,请驸马、吕大人见……见谅。”

集贤大学士吕思诚不是个会为难人的官,见公孙太一抖得厉害,便不再多问,放他离开。

薛石见公孙太一走了三步,怀中的书籍竟掉下数本,心头不由冷笑。

一个文官一个驸马就让他害怕成如此模样,若上了战场,面对肃杀将士,不知这人会害怕成什么德性,哼,简直是丢尽大元朝的脸!

公孙太一直冲他的方向行来,原本,他不想搭理,冷冷看着公孙太一弯腰拾书,没想到他这一弯腰,怀里的书全散落在地。

叹了口气,一双过于白皙的手将书籍一本本重新堆放整齐,抱起抬头时,身体倏地一僵。

这身着枣褐袍的男人什么时候站在他对面,又为何用这么不耐烦的眼神瞪他?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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