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深夜还微微有点寒冷,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被露珠无声的润湿,有些滑脚。偌大的洛阳城安静的沉迷于酣睡当中,街上很静,几乎不见什么人影。在微弱的月光中,倒映出莫大而模糊的墙影。偶尔有匆匆收摊的小贩路过,或是打更的更夫抑扬顿挫的重复着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是四更天了。旺财和赵重九孤零零的走在大街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衬的很长。如果配上一段阿炳哥的二泉映月,那么久可以用凄凄惨惨,惨惨戚戚来形容这两个倒霉的孩子。
赵重九微微缩了一下身子,以便竖起的圆领能更好的抵御寒冷。实在话,他这身士子服虽是丝绸制的,但最多是样子货,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那种。
旺财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开口道:“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那个家伙愤愤的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咯。反正我是不回那个冷冰冰的家了。从来都没见过和儿子抢女人的父亲。”
旺财无语的耸耸肩,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也没有没有像你一样和老豆嫖同一个女人的儿子。真是一对极品父子。
“对了,你刚才鬼叫什么呀。”旺财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赵重九脸上更是愁苦的邹成一团,两手一摊,道:“还能有什么?钱袋子忘记房里了。”
旺财顿时跳了起来。“有没有搞错,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呢?你盯着我干什么?你见过狗会带银子么?”
“也没见过会说话的狗。”赵重九小心嘀咕道。
“要不,你回家弄点儿再走?”旺财小心翼翼措辞道。
“打死也不回去,这个时候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小爷我今个儿非得硬气一会,非要那老东西求我才回去。”赵重九闻言一跳就是三尺高。
“那我们去哪里?我是无所谓啦。只怕某些人受不了.”旺财的话一语中的,可怜我们的赵大少哪里能吃这种苦啊。
“看那里有座寺庙,要不我们今天就去借宿一宿吧,等明天在想办法。”自从大唐开国以来,佛教兴盛,各地无数的寺庙如雨后春笋。一般像这种寺庙一向是落魄学子们的栖身之所,倒也提供方便。
但今天似乎有些例外。赵重九捶了半天门,才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和尚开了门,睡眼蒙松,满脸不悦道:“深更半夜,谁在那里瞎嚷嚷。”
赵重九落魄之下,倒也识大体,忙拱手道:“大师有礼,晚生错过了宿头,特来借宿,还望大师行个方便。”
那和尚好生无礼,斜睨着灯笼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喝道:“今天不方便!”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
两人吃了一鼻子灰,变有些挂不住。赵重九更是把门捶的震天响。“什么出家人啊!一点礼数都不讲。什么不方便,莫非你大姨妈来了?”
门里传来一声暴喝:“再不走,小心看打。”
赵重九骂骂咧咧道:“偌大的寺庙,不让人借宿。莫非有问题?”
旺财点点头,附和道:“我觉得也有问题,你不觉得那秃驴满脸通红,一身酒气?”
“是也!原来是个酒肉和尚。想必此庙也是个藏污纳垢之地。”赵九重略一思索,便了然。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最出名就是太平公主那会儿,经常去幽会辩机和尚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人对视一笑,心里也就没了负担。当下便寻了一个低矮之处,翻了过去。偌大一个院落,分为里外两层,树影婆娑,倒也是个寂静之所。两人抹黑寻了个靠边柴房,也不计较,就往干草堆上一靠,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不知何时辰。只觉的半睡半醒之间,院外传来女子的话声。赵重九懵懵懂懂道:“好宝儿,别吵,让我再睡会儿。”这丫的还以为在红楼呢。只觉得有股热气直喷脸上,然后一个毛刺刺的东西挠的脸上直痒痒。这个家伙玩心打起,抱着对方就想啵一口。不料,手刚碰及对方脑袋,便觉得不对。口中嘟囔道:“宝儿,你什么时候变的毛绒绒的了。”不想不要紧,一想就立马睡意全无。
妈呀,哪里是什么宝儿?迎着他的分明是旺财似笑非笑的眼睛,还伸出长长的舌头就想往他脸上舔去。忙一把推开,不满道:“搞什么呀,两个大男人,舔来舔去不恶心啊。”
不料旺财嘘了一声,轻声道:“小声点,有人来了。”
透过柴门的缝隙,依稀可见有个俏丽的身影,正和那贼秃驴诉说什么。满院子都是透过树叶洒下来的点点阳光,分明可见无数细小的灰尘飞舞云绕。
那妇人弯腰道了个万福。“多谢大师,有劳了!”声音甜濡,略带点文静。赵九重摇头晃脑道:“凭本少爷多年的经验,此女外表文静,内心火热,一旦泥足深陷,你就是想甩也甩不掉。”
旺财并不理睬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而是一脸郑重道:“要坏事了,你瞧。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非奸即盗!”
可不是,就是那女子也觉得有异了。转身道:“大师何故关门?”
啪啪,数声手掌声起。从前院依次走出数人。一个个满脸淫笑,衣冠不整。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儿。
贼秃驴兴奋的直搓手,道:“小娘子,你说关门干嘛呢?”
那女子就是再傻也知道落入****了。紧紧把手中的包袱挡在胸前,步步往角落退去,“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了啊。”那副柔弱的样子好像待宰的羊羔,反而更激起了这般禽兽的欲望。就有一人笑道:“你叫呀,你就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谁道没人救?”赵九重再也按捺不住,推开门,大踏步迈出,顺手捞起根木棍。“兀那贼人,可识得洛阳太岁,你赵爷爷吗?识相的,给爷爷我爬开。”
一番义正词严,恰逢正午的阳光洒落在他丝绸长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倒也显得威风凛凛,恰如天神下凡。只是那头上不合时宜的沾了数根草屑,有一点滑稽那女子的心也好似揪紧了一般,手指发白,紧紧抓住衣角,内心担忧不已。
“呸,小爷我平时也寻花问柳,但那也是你情我愿。哪有像你们这般鸟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赵九重见众人愣住,越发骚包起来,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表示自己的鄙视。
那贼人们道也吃了一惊,互相瞅瞅。有人疑惑道:“什么洛阳太岁,你听说过没有?”众人皆摇摇头。
还是贼和尚醒悟的快。“管他什么太岁,在兄弟面前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个给我趴着。兄弟们,抄家伙!”
其实,刚刚冲出来儿那会,赵九重还有点洋洋自得。想当初,在洛阳城里,哪天不揍个七八回,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其实都看在他老爹面上,不好还手)当现在呢,荒郊野外,也没人识得他赵太岁。再一看,妈呀。心里直打鼓。大家文斗好不好。拿棍子也就罢了,你丫的不光有拿刀的,还有那个贼和尚竟然不知道从那里拖出根禅杖来。看样子,怕是有好几十斤重。要闹出人命啊。
眼瞅着贼人慢慢围了过来,一个个面色不善,料想今天这坎儿怕是难过。赵重九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大吼一声:“看我少林十八棍的厉害!”便舞成一团,楞是水泼不进。
声势倒也十足,唬的众人是一愣一愣的。只听啪的一声,赵九重只觉手中一震,暗道:“苦也!”睁开眼,见手中只剩下短短两截,却是那贼和尚见势头不妙,一杖扫下。那木棍哪里能挡得住精铁。
众贼一阵大笑。“原来这小子也只是样子货,中看不中用,滚回家吃奶去吧!”
赵重九似乎也傻了眼,低头呆呆看了手中短短两截木棍半晌,才妈呀一声怪叫,犹如受了惊的兔子,嗖的一声窜回柴门,啪的一声关紧门扉,胸膛上下起伏的厉害。“妈呀,各位英雄,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不方便,你们继续啊。不要管我。我是打酱油的,什么都没看到。”
色内厉荏,不言自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