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契丹人打过来了?”
对栾城人们来说,昨夜绝对是一个心惊胆颤之夜。
入夜那会儿,先是呼啦啦开进一支破破烂烂的队伍,后是北城门那边火光冲天,乒乒乓乓打了大半夜,惨叫声如冲击波一般刺激的人们的耳膜。
胆小的人们纷纷闭上门窗,一家老小蜷缩在一个角落,女孩子,小媳妇们忙用锅底灰把脸涂的如同黑炭一般,心中默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脱此大难!”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就凑在门缝,骨溜溜转动眼球往外瞅。只见街道之上,满是匆匆来去的火把。
莫非真是契丹人打来了?还是前线打败了?
不然来来去匆匆的怎么会是叫花子一副模样?在老百姓的心中,朝廷的军队无不明盔亮甲,高头大马,哪有这副模样的?分明是败军啊!
这败军之祸犹胜契丹之烈啊。有见识的,就偷偷打点行李,暗自打定主意,待天一明就趁乱逃了出去。
这一夜,没有人能够睡着。人们心里都如揣这一只小兔子一般,心惊肉跳的倾听这城中纷纷扰扰的动静儿,一直静坐到天明。就有胆大儿的人,出了门,往外头一看。才发现外面早已经变了天。
天刚蒙蒙亮,平时冷冷清清的街道之上到处都是咋咋呼呼的声音。本来跑去的马匹,那是传令兵。拉着小车呼哧呼哧喘气还不时吆喝几声的民夫,以及平时懒懒散散的官军们也如同狗撵的兔子一般,来回跑的飞快。
但令这些老百姓心安一点的事,这来往的都是自己人。也不像以往的官兵一般,看见人就拉走当民夫,看见小媳妇就嘻嘻哈哈围了上去调戏一番,看见鸡鸭不用说了。他们一个个面色沉重,有条不紊,如同一个机器一般运作。而一个黑脸的军官模样的不时扯这嗓子吆喝几声:“快点。动作快点,属乌龟的啊!咱可不能输给二连!”
一切都很新奇,忙碌不见慌乱。有人亲眼看见有个调皮的孩子摔倒在街道中间,正好挡住那军官的高头大马之前。人们心里都不禁为那孩子捏了把喊,心都快提道嗓子眼儿了。按照以往的做派,军官轻则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重则直接踏马过去,还会发出得意的啸叫。但今儿真出奇了,在众人的瞩目之下,那军官竟然下马,亲自搀扶顽童起来,好心的拍拍灰,见顽童害怕的苦了起来,还从兜里掏出个雪白的馒头来,塞到其手上!
难道变了天?还是这帮大爷兵们变了样子?众人不得其解。小声商议一番后,大家一致推举一个老者出来。为啥要老者?估计大部分的原因是担心被拉民夫吧。那老者也不推辞,
只是央求大家照顾好老小,拎了瓮老酒,颤巍巍出了门。
先是心惊胆战的唱了个肥诺,后是手忙脚乱的倒了碗酒,那颤抖的双手差点儿没把碗给扔在地上。不料那军官的反应着实把他一跳。那军官获的跳下马来,双手搀扶起老人,连称。
“老人家,使不得如此大礼啊!”
可怜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何时见过如此客气的军官啊?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浑浊老眼泛起了泪花,泣不成声。
“使得,如何不使得?老朽活了这些年,还没见过如此秋毫无犯的官军啊!请问,将军是那位大人麾下?”
那军官扬起脸,满是崇敬之色。
“将军不敢当,俺只是个连长。我们将军是定远将军,赵大人!”
老头儿,更疑惑了。连长是个什么官儿?但目前他也顾不得这些,忙问道。
“可是契丹人过来了?”
那军官铿锵有力,倨傲道。
“昨儿半夜就来了。可叫我们赵大人略施小计,杀了个片甲不留,一个也未曾逃了出去。老人家放心,只要有我们在,契丹人进不来!”
众人闻言,倒是放了心。而躲在门后看动静的众人一见如此,还不赶紧出来,自发的拿出饭食酒水,有年轻的自发的组织起来搭把手,军民相处倒也其乐融融。
城里的百姓是放了心,但有个人却急的满头大汗。城正中的手背府里,赵重九如同热锅的蚂蚁急的是团团转。
曾经无数次憧憬自己执掌一方大权,发号施令的威风。但事情真正交到自己的手上的时候,却是头皮发麻,乱糟糟一片,如狗咬刺猬一般,不知从哪里下手。
赵重九颇为无奈的转着圈子,进进出出每一个人汇报的都是燃眉之急。如守城兵力不足啊,粮草全无着落啊,有惊慌的百姓拥挤逃难啊。那一件不要人命啊!
旺财躺在一张太师椅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是年轻人啊,没有经验啊。您老人家着急也不是这个急法啊。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才是王道。您是头儿,只需要把握住方向就好了啊。何必事事操心,反而手忙脚乱,什么都弄不好呢?
其实按照旺财的想法,他大爷的肯定双手一撒,啥都不管。组建一套体系,让下面的人去忙吧。不然花钱请你干嘛啊。但目前还是底子太薄啊。
赵重九闻言,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讨好的凑近旺财道。
“我的大军师啊,狗头军师啊。您老人家说,现在需要怎么做?”
怎么做?
旺财撇撇嘴。
“你不是有副手嘛!叫罗彦环过来嘛,顺便把老道士,米信,燕飞他们都叫来啊,碰个头,开个会不就完了?”
开会啊!这可是后世解决问题的根本啊。小至村干部,大到集团公司乃至一个国家,哪一天不是大会小会的一起开?开会好啊,有事要开,叫集广思益;没事也要开啊,那是联络感情。您别说您不懂啊。
“第一,侦查敌人动向!这个是当务之急!要看契丹人给我们多少时间!”
旺财竖起一个前爪,似模似样的如是道。见赵重九一副是懂非懂的样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唉,看样子。俺就是命苦啊。什么时候都落不的清闲啊。这还要我教你?你养着狼牙干嘛啊?”
“第二,招募士卒和青壮,准备人手。这个不用我说了吧,米信是地头蛇,他自然清楚底细。况且有一定威望,最适合不过。”
“第三,粮草,守城器械,交给牛鼻子老道,这个家伙鬼似精,谁也甭想蒙他。你只需要给他点甜头,比如办好了,里面有几个点是他的。他自然乐意尽心尽力。”
赵重九,这才恍然大悟,正逢大家来齐。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指手画脚,发号施令,倒也像模像样,众人虽口中不言,但心悦诚服,暗忖跟着这样的老大,不愁没有前途。
待众人散去,赵重九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一把陷入椅子里,长长的舒了口气,苦笑道。
“唉,这会还真不是人开的啊!”
旺财才从昏昏欲睡中醒来,心有戚戚焉,赞同道。
“开会尤其是对下面的人士以后总折磨啊!你还觉得辛苦,辛苦的还在后头呢?这才多大会儿,你见过开过几天几夜的会嘛?”
赵重九闻言,缩了缩脖子,直觉后背已经汗湿。
“我一想到今后大会小会的日子,就觉得人生活着没有什么乐趣了!”
旺财闻言却面容一整,正色道。
“你别小看这会啊!这可是享受领导风光的时候!好多人想开,还开不成呢?说不得,你以后习惯后,一天不开会句觉得浑身发痒呢?”
旺财说的是实话。后世很多退休的老干部一旦下了位,就显得无所是从,什么病都来了。就有医生建议他每天早上起来,到公园找一帮老哥们,给读读报纸。那病果然就好了。为啥呢?不就是怀念以前开会时候的风光?
“那现在我该干些什么?”
到底还是和旺财一样,是闲不住的主儿。赵重九一番发号后,发现整个大厅顿时冷冷清清,反而就他一个游手好闲,觉得有点不适应了,如此问道。
“干嘛?您老人家能干嘛?您也只能出去转转,挥挥手,问问好,稳定民心呗!”
赵重九眼睛一亮。
“哈,这个我喜欢!走,出去溜达溜达,别想偷懒!”
赵重九一把揪住旺财的顶花皮。远远的传来旺财的嚎叫。
“你去不就得了?还要拉着小爷我,小爷还要补觉呢?”
嘿,你还真别说。
赵重九的工作虽然简单,您还真不能忽视它。这作用可不比前三条差。
一见当官的自由自在的在街上牵条狗溜达,看见老百姓了,还和颜悦色的嘘寒问暖的,老百姓心里也不慌了,甚至连准备逃难的人也停下了脚步。依稀可以听见这样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现任的守城将军嘛。你瞧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逃个毛线啊!当官的都不怕,我们老百姓就烂命一条,怕个逑啊!”
倒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重九闻言,顿时精神一震,隐隐的感觉到当领导的好处来了。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看样子会今后一定要天天开,时时开啊!当老大就是好啊!谁再说老大辛苦,俺就和他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