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故事,有人欢喜有人愁。如同飓风卷起的潮水,来的时候惊涛骇浪,离去的时候悄无声息。
白团卫村外,厮杀声渐渐远去了。就如同潮水过后的浅滩,留下满地的残肢断垣。到处都是死去的尸体,长长的毛尖穿过胸口,倔强的指向天空;密密麻麻的箭羽随风颤动着。下面还淌这血,汩汩汇成一条红色的溪流往低矮之处流去;到处都是火光,有袅袅的烟柱,有残破的旗帜孤独的在风中摇曳;远处有些找不到主人的马儿,孤独儿绝望的哀鸣。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胜,契丹人弃尸累累,怕是有上万。然而并没有欢呼,胜利者们只是默默的打扫战场,顺手将未瞑目同袍的双眼合上。远处,有人呜呜的吹着羌笛,那声音如同他们的表情一样哀怨和肃穆。
但奇怪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此一场大战,战后双方同时发现找不到自己的统帅!
胜利者回到自己的中营发现,坐在椅子之上瑟瑟发抖的是一个冒牌货,而契丹人慌乱之下,也发现一直督战的大汗不见了。有人说,看见他抢了匹骆驼往北去了。
于是双方的将士回到大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休整,不是清算自己的损失或战利品,更不是庆祝或反省。而是不约而同的排出探马,扫荡方圆几十里。
最先发现的是杜重威大帅,但人们实在是无法把眼前这位藏在臭气熏天的马棚,一身马夫的打扮,正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刷着马的人,和那位吃饭要侍女喂道口中,打仗之间也不忘记讲究排场的杜大帅相提并论。
曾经一度,发现这位奇怪的,长得很像大帅的马夫的小兵很怀疑自己的判断。脸色发青,手指颤抖,看见人进来,便一头扎进草料,高高的耸起屁股,嘴里直嚷:“我不是什么大帅,只是一个马夫,不要杀我!”
当亲兵扶起他,给他换上衣服的时候,并告诉他我们胜利的消息的时候,这位趁混乱溜走的大帅,还一副惊魂未定,犹不自信的模样,一个劲儿的扯着他的手问道:“契丹人走了,我们真的胜利了吗?”
但得到肯定的答复,并得知对方统帅骑匹骆驼逃窜的时候,立马活了过来。回复了大帅的本色,忙不迭吩咐沐浴更衣,并嚷嚷着上书皇帝,取得大捷云云。
杜大帅得救了,自然有人抖了!
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赵重九自然的如同吹了气的气球一般,鼓了起来。正五品的翊卫羽林郎将和定远将军不说,要不是资历太浅,参军才一月不到,杜大帅恨不得提他做正三品呢。据说杜大帅逢人便称他有识人之明,因此奏折上也无耻的写上自己的功劳。别人也无话可说,毕竟赵重九是他的属下。据可靠的小道消息说,如今这杜大帅很后悔自己没有合适的女儿,不然招了他做女婿。你说,能不斗嘛。
这只是官面之上的,私底之下,如今赵重九不在是没人认识的了,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得到兵士们热烈的欢迎。在这些大头兵朴素的意识里,谁能打契丹人就会得到他们崇高的敬意;至于军中那些宿将,更是三天一大宴,两天一小宴,能套近乎何乐而不为呢?至于那李家父子,更是遇见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人家可是赵疯子,这个称号据说还是契丹大汗亲自说出口的。人家可是只有五百人,就敢和契丹铁鹞子硬干的主儿!谁知道这个疯子一旦发起疯来,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还是躲远点保险。
而我们的赵大英雄现在在哪儿呢?
还是城西的那幢老宅子,门口还是挂着“粮草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正中的太师椅上,赵重九歪在哪里,一脚高高的翘在面前的案几之上,身边一个白白胖胖的胖子正使劲儿的扇着扇子,还不时拢起袖子,擦一下脑门的的冷汗。赵重九老神在在的端着茶盏,吹了吹茶末儿,溜兹了一口,却一口喷了出来,皱着眉头道:“我说老崔啊,你这茶是让人喝的嘛?想烫死小爷我呀!”
崔胖子,一脸谄媚,低头哈腰,猛的给身边小厮打眼色,道:“下人不懂事儿,这就换,这就换去。”心里直叫苦,亲娘啊?这上好的大红袍可不是趁热喝的?您不是折腾我嘛。
“算了,茶也就不喝了,你们点清楚了没有。”
这位爷眼一瞪,谱儿也摆足了,这才道道正事上来。
“可别点错了哦。一千七百二十四级,你可别再给小爷我弄出个二百五来。”
崔胖子脸笑的像狗尾巴花一般,小眼睛眯成一条线儿。
“哪能呢?糊弄谁也不能忽悠您啊!”
想一想这位爷的脾气,崔胖子就觉得屁股火烧似的生疼生疼。
“对了,还有上次的一起补上,别忘记了啊。对了,还有大帅答应的赏赐,一起算上,拉走!”
赵重九咂咂嘴巴,意犹未尽,颇有些叹息。
“可惜了,还有好多人头被踩的分辨不出来。真可惜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崔胖子闻言一笑,小心附在赵重九耳边道:“算上,都算上。您报个数儿。这年头谁没有个杀良冒功的呀,更何况您是实打实的契丹人。看谁敢说闲话?”
赵重九眼睛一亮,大喇喇道:“那好,马马虎虎就写个1000个吧。”
娘呀,扑通一声,崔胖子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您也真敢报啊!一千级!?
赵重九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啦?有困难?”
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直往下滴,崔胖子心中无比哀怨,鬼知道要动多大的手脚,猴年马月才能补上这个篓子啊。单脸上可不能表现出来,如今这位爷真TMD是爷呢?
“没有,没有!算上,都算上!”
赵重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但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露出哀伤沉痛的模样儿来。崔胖子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暗自祈求。爷,您别在玩什么花样来!我这小心肝儿哪里受的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哎呀,你说,我这个将军当的容易吗。一战下来,好胳膊好腿儿的弟兄没有几个,人也少了一半儿,这饷银可以不说,可这抚恤银子可不能少了!”
“给!都给!”崔胖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早点把这位爷打发了了事得了!
“不忙,那军官总和大头兵不同吧?”
“有旧例可循,队正队帅之类的翻一番。”
“那像我这样的将军呢?怎么着也得千儿八百的吧?”、
赵重九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的直盯崔胖子的眼睛。崔胖子算是备他打败了。可上下一打量,心里就纳闷了。
这位爷,您不是好好的吗?也没见你少根头发啊?
在崔胖子吃惊的眼神之下,赵重九噌的一声,抽出吧匕首来,闭着眼睛在小指头上划了一道,睁眼说瞎话道。
“你瞧,这不就受伤了吗?”
...........
历史总有些惊人的相似之处,刚刚打死打活的双方统帅,到底还是有惊无险的各自回到大营,但和我们的杜大帅想比,耶律大汗的经历无疑要悲催和曲折了很多。
距离~~河边几十里外,一个不知名的山下草丛里,趴着两个山贼,正紧张的注视着眼前一条小路的动静。这年头,什么都少,就是山贼和强盗不少。他们有的是被战火烧了家园,走投无路的百姓;更多的是被打散的败军。
远处,拐角之处就慢慢溜达了一匹骆驼,清脆的铃儿在夜间传了很远。两人大喜,呔的一声跳将出来,擎出明晃晃的尖刀,吼道:“此山为我开......“
来人吃了一惊,寻思着,要是平时杀几个毛贼是不在话下,可如今追兵甚急,泄露了行踪可大大不妙。幸在天色已晚,看不分明。一面不做声色,袖出一把剪刀,掩面割去满脸的胡子,割的甚急,不小心划出几道口子,也顾不上了。一面又悄悄的把表明身份的东西,偷偷的扔进草丛,嘴角呀呀有声。却是害怕语音露出破绽,所幸装了一个哑巴。
果然,那两人并不起疑,喜玫玫的上前把他从头到脚打劫了个了个遍。
“嘿,发达了!真看不出来,这哑巴也忒有钱了。这宝石戒指怕就值好几十贯吧。”两人交头接耳。
蠢货!那可是上等猫眼儿绿宝石!上万就不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耶律大汗。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好在两个强盗分明是泥腿子,并不伤人性命。只是扒去了上下的衣服,留了个件里衣,也就放他离去。
但祸不单行,耶律大汗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几经辗转,赶到和晋军遥遥对持的滹沱河北岸大营之时,已是数天开外了。殊不知,整个大营都快为了他吵了个遍。
当他直冲冲就往里面闯的时候,就被门口的小兵拦住了。
“嘿嘿嘿,说你呢?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个叫花子能闯的吗?”
叫花子?可不是嘛。如今,他披头撒发,几近半裸,满面尘土,连叫花子都不如啊。
耶律大汗差点没羞愧死。眼一瞪,喝道。
“瞎了你的狗眼!睁大眼睛瞧瞧,我是你们大汗!”
大汗?
那小兵疑惑的上下打量一番。
“得了吧,您。你要是大汗的话,我就是大汗他老子!”可怜耶律大汗这幅模样,别说平时底下的小兵哪里看过,恐怕就是他亲老子还活着的话,怕也认不出来。
那小兵也不废话,劈头盖脸乱棍就是一阵猛赶。可怜的大汗争执不得,只得掩面,拔脚而逃。躲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且说,赵延寿自打大汗失踪后,一直魂不附体,焦头烂额跑出探马吧这附近几百里山头都搜了个遍,可也没有发现。这天正无精打采的骑马出去走走,希望有所发现的时候。
刚转过一个角落,猛然一人冲了出来,扯着他的马头,泣不成声。
“大胆!”手下的亲兵还以为是刺客呢!
赵延寿只觉得声音很熟,待细细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却不费功夫。
至于,耶律大汗怎么个狼狈法,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接下来几个月,附近的山头所有的山贼被一扫而空,还有就是契丹大营里看守的小兵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拉出去了砍了脑袋。
当然,这些小事,没有人会注意它,也根本没人在乎。因为大伙儿都被一个消息给震晕了!
后晋开运三年七月,契丹幽州节度使赵延寿及瀛州刺史刘延祚,因惧晋军势大,进而请降,天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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