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人与妖已没有什么分别,妲己的瞳孔里空荡荡的,月亮淡白色的影子在天边悄然浮现,空气中有被泥土掩埋的花的湿气,完全浸透之后,便会在来年开出鲜艳的花朵,沉重地压满枝头,再一次忘却宿命。
暴雨夹杂着风,用力地打在中宫的墙壁上,黑暗潮湿的殿堂里,没有掌灯。妲己的声音仿佛自头顶的苍穹中迸出,质问着底下匍匐着的人,是谁,向王献上良策,处置狐妖?
是……是比干!底下的人怯弱地回答。
比干,很好。妲己在黑暗中隐隐地笑,这笑容让人感觉不到温度,仿佛棺盖盒上前,一个女人与世隔绝的脸。
帝辛为她带来了大批的宫女,试图顶替香儿的位置,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转身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在那里,她见到了伍言,依旧是一个人在默默地拭剑,手臂上缠绕着纱布,大约是冀州混战时所留下的伤痕。
她将纱布打开,看见里面发脓的血肉,伤口很深,他却视若无睹。
她伏下身,用舌尖舔拭那些带着腥味的脓液。伍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慌忙放下手中的剑跪倒在地下,口中不住地说着惶恐。妲己却将泪压抑在眼眶,任它们流转,伍言,你知道你对于我的珍贵吗?我已失去了香儿,再不能失去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
妲己让王赐他官爵、赐他封地,他都不要,他说自己只是个奴隶,永远只守望在妲己身后,一个默默无闻的奴隶。
翌日,帝辛去郊外狩猎,妲己却没有同行。与此同时,丞相府却迎来了一个披着白色斗蓬的女子,声称有要事要见丞相。
比干在偏厅接见了她,看见被掩蔽的身体下仅露出两瓣灰白的唇。之后帽沿打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现于眼前,眸子是幽深的,暗黑,黑珠珍的色泽。
那也是比干第一次如此近地接触王后,之前她总是坐在大殿之上,高高的宝座里。他显得有些惶恐,妲己拿出一把已经破损的桃木剑,放置桌前。
“今日,妲己是特意前来奉还宝剑的,王叔,您此次灭妖,当居首功!”
“哪里,只要替朝中铲除了妖孽,又替娘娘恢复了名节,老臣万死不惜。”
“当然,您替妲己避过一难,又骗过了众人的的眼睛,妲己真不知何以为报。”
“娘娘此话是什么意思?”
“若真是千年狐妖,区区一把木剑能够收服吗?”妲己把剑随手一甩,“您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封密信是谁送的吧?”
比干顿时无言以对,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王叔不必惊讶,王叔成全了我,妲己日后必会报答。”
“难道……难道你才是真的……”
“呵呵……死去的,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真正的妲己,不是还在王的身边吗?”
“莫非我竟被妖怪所惑,还暗中为你作了嫁衣。”
“这有什么,今后我们可以结盟,我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胡说,我堂堂王叔,会与你一个狐妖结盟吗?”
比干站起身,以凌厉的眼神望着妲己,表面不动声色,心底懊悔万千。
“您现在再去跟王说我是狐妖,王也不会再相信你了,狐妖已死,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妲己说完,重新披上斗蓬,拖着长长的裙摆,转眼消失在丞相府的尽头。比干望着丢弃在一旁的桃木剑,恼怒地折成二段。
次日早朝,他便向王谏言,狐妖未死,仍在后宫!这一番言论震惊朝野,人们纷纷质疑,尤其是帝辛,他对妲己的爱,令他无法承受任何一句对她的污蔑。
“狐妖已在城门前被处死,这一点,比干王叔也是亲眼所见的,为何又要旧事重提?”帝辛皱着眉,一种厌倦在他的眼中不言而喻。
“狐妖未死,这只是妲己的障眼法,这是她昨日亲赴我家对我说的。”比干嚷道。
“胡说,王后昨日一直待在中宫,众人皆可证明。”帝辛说完,命人唤来妲己的贴身宫女。
宫女当然不可能作出不利的旁证,这一下,群臣哗然。比干仍不甘心,欲请高人回宫作法,这个时候,妲己慢慢地从殿后走上,坦然接受这一挑战。
“王叔如此执着,妲己又岂能不加以全成,不过,若是狐怪之说纯属乌有,王叔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妲己在雍容的气度下无比清晰地说出这句话,让群臣都能听见。
“若比干错怪了王后,情愿一死。”比干也不畏缩。
就这样,他开始在民间张榜搜寻法术高强的奇人异士,在这期间,丞相府出现了许多怪异之事,夜晚白狐的哀号,后院莫名的毒蛇咬伤仆人。使比干不禁叹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