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古老土地的另一端,妲己也正朝自己的希翼奔去,她已失去了芙蓉园内的光彩,头发是纷乱的,衣服上也落满尘土,泪痕印在脸上还未干透。但她依旧是美丽的,她的美丽如同日升月落这样固有的定律,无论怎样也不可改变。
麒麟山近在眼前,整座山的形状正如同一只怒吼的麒麟,然而目测的距离永远与事实有着天壤之别,马儿背负着两个女孩,跑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得不行,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最终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暴毙而亡。
接下来的路程,她们只能步行,芳儿哭着要回去,妲己狠狠地给了一巴掌,现在回去,一样得死!
她从不曾这样对待过下人,十几年来,她一直温柔似水。
她将玉笄重新插回头上,将头发挽得高高的,拉起芳儿便朝前迈去。
山脚下的场景更是令人毛骨悚然,那真的是一座坟场,遍地白骨在阳光的映照下透着寒意,不时有一些蛇蚁从死人的眼睛里钻出来,每个人的死状都很凄惨,纵然化成一堆碎骨,也是七零八落,像活生生的地狱图景。
她们必须从这些尸骨上穿过去,忍受着恐怖、死亡以及深入骨髓的恶臭,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她们互相搀扶着,眼睛不停环顾前后每一个方向,她们的精神早已绝望,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以示抗议。
就在艰难地挪动百来步的时候,平地上突然刮起一阵飓风,那风很腥,并夹杂着寒冷的潮湿,大片的白骨都被吹到天上,头顶成了一片悬挂的坟场。这情景,比昨天晚上的森林还要骇人,恰好又是白天,一切恐怖的画面都如此清晰,她们的眼睛无从逃避。
正在此时,前方的土地被一只巨大的球体给掀开,那球体,原来竟是一只巨蟒的脑袋。它张口吐着信子,那腥味足以令人马上昏厥,它的双眼闪着红光,迫不及待地向妲己她们冲来,看得出,它有多么饥饿和愤怒。
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情急之下,妲己叫着魔焰的名字,抛出了它的金龙符。只见一只金龙腾空而起,倾刻间飞到巨蟒的头顶,抓起它,又重重地抛到了地上,巨蟒不一会儿也飞了起来,它们在空中展开了一场厮杀,连太阳的光芒都被它们所掩盖。天空中卷着旋风,妲己和芳儿紧紧抓着一颗大树,那是她们的生命。
终于,十几个回合之后,巨蟒渐渐失去了体力,飞得越来越低,最后被金龙的利爪撕成碎片。
姬己望着一截截掉落下来的蛇体,以及灰飞烟灭的金龙,眼泪一颗接一颗重重地滴在地上,魔焰仅赠给她这么一道符咒,失去了它,她们将如何上山?
而此时回去,连马也没有,一样是死路一条。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猫头狐身的怪物,在她们四周绕了一圈,便往上山跑去。妲己有所警觉地站起身,对芳儿说:“跟上它。”
她们一路小跑,跟着怪物来到山顶的一个石洞,洞很大,透着潮湿与腐败的气味,像某种巨型动物的巢穴,仿佛一口就能将人吞噬。而洞里似乎还有幽幽的亮光,那小东西钻进洞里后便也消失了,她俩在洞口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进去看看。
临进去之前,芳儿将妲己推到身后,对她说:“小姐,还是让我走在前面,如果有什么危险,至少你还有机会逃跑。”
妲己望着她早已僵硬的脸,替她揩干泪水:“我们俩牵着手一起进去,若你死了,我只怕也没命活着出去。”
她开始痛恨自己,不该无知地带着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出来冒险,芳儿和翠儿是芙蓉园里两个最乖巧的丫头,对她的侍奉从来是无微不至,十几年的相濡以沫,练就了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彼此心意的地步。她自懂事以来,就没出过园门一步,倘若不是两个女孩与她朝夕相处,陪她说话,为她解忧,她的生命早就成了一汪死水。如今,仅仅一夜的功夫,一个惨死,另一个也如同飘摇风中的枯叶,这全是因为她,因为她的固执和任性,翠儿临行前的眼神依旧萦绕在她的身边,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渴望,然而她为了自己的私心,置之不理。
想到这里,她对着天空高喊,神!如果你一定要妲己为她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那就请向我一人索取,不要波及无辜。
说完,她径直朝洞中走去,那里怪石嶙峋,石尖比刀剑还要锋利,倾刻间,脚上就被划出无数道伤痕。只是此时的她已不觉得疼痛。慢慢的,前方露出一片开阔地,还有水声传来,转眼,一口黑色的巨大的地下湖出现在面前,水流朝着洞的深处延绵不绝。而湖面上,则悬着一块巨石,石上正是那对传说中的神剑,一闪一闪,发着幽幽的紫光。
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再没有山下的凶险,妲己稍稍舒了口气,就要淌入水中摘剑,谁知芳儿一把将她拦住,说:“小姐,小心!这个地方这么奇怪,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宝剑就在眼前,难有不取之理?”
妲己说完,便沿着水漂了过去,随后一个跃身,跳上巨石。那双神剑近在咫尺,妲己才看清,这究竟是怎样一对举世无双的神器,剑身看似用寒铁打造,离它数尺都能感到阵阵杀气,剑柄是金色的,一侧龙身、一侧凤形,两剑合成一剑,珠联璧合。
而那忽明忽暗的光芒,正是从龙凤合成一形的口中喷出的,妲己擦亮眼睛仔细一瞅,发现了剑上刻着的三个字:紫月剑。
看惯了家中那些金银之物,如今再看这对紫月剑,妲己顿感耳目一新。连一个女人都对这对剑爱不释手,更何况金戈铁马的大丈夫呢。
她所有的绝望和疲惫都在这件宝物之前化得烟消云散,那一刻,她激动地流出了眼泪,伸手便要去摘。谁知,刚刚碰触了一下,四周便产生剧烈的抖动,她没站稳,一下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