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龙和一脸不高兴的小眉来到了翠红院,只见大堂内一群妓女正围着石头打情骂俏。哪有半点被扣押的丧气样子。
对此逸龙实在是佩服这不良师傅。要说长相石头完全属于普通不过的类型,走在大街上随便就可以找出上百个差不多的人来。
个子也是一般高,唯一的两点就是俩眼小到极点,仿佛脸上长了两颗黑豆,特聚光。同时还穷困潦倒,全身上下往往摸不出几两银子。但是你看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妓女围着他,仿佛他就是这里的明星一般。
石头喜欢讲笑话,尤其是带点荤的笑话,一套接着一套,逗得那些妓女前仰后翻,春意盎然。
此刻他正讲得带劲,也没看见逸龙走进来,继续眉飞色舞道:“逸龙小时候你们知道,小孩都喜欢跟他玩,女孩也都如此。有一次他和王百户的傻千金杠上了,俩人比谁的玩具多。”
“小龙拿了一大堆他自己做的乱七八糟的玩意还是比不过王妞的玩具多,顿时急眼了,一把脱下了自己的裤子,牛哄哄地说:‘我有这玩意你有么’?”
“那王妞也比红了眼,哗啦一下也脱下了她自己的裤子,无比牛逼地喊道:‘我妈说了,只要有了这玩意,你那玩意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顿时大堂内哄笑,男的女的俱弯下了腰。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可以玷污我的清白,但人家王妞还没出嫁,你这石头多少也要积点德吧,难道王妞嫁不出去你来负责?”逸龙叉着腰站在石头后面冷冷道。
“额,这个问题自然是你来解决……我……大家伙坐坐……我去尿尿。”石头回头看了看一脸愤怒的逸龙,心虚不已,赶紧开溜。
一旁的小眉笑眯眯地摇摇头,心想这俩人还真像,遇到麻烦第一个反应是尿尿。
石头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七拐八弯地匆匆来到茅房,先是吐口气放松了一把,左右看看没有人,便准备从后门找机会溜走。
谁知刚刚没走出三步,却听见红楼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在和崔老鸨低声说话,他心中不由暗笑,往日崔老鸨为了他总是横加刁难,无故吃闷醋,今夜却异常安静无比,原来是被人绊住脚了。
他刚要拔脚开溜,但一个猥琐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传到了他的耳边:“崔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对石头好,可是石头哪及得了我一半好,这家伙一大把年纪还三心二意,真亏得姐姐你舍得倒贴……。”
“老娘愿意倒贴你管得着吗?”
“呵呵,我原本管不着,只不过听我姐夫说他上次去京封办事,顺道查了一下石头原籍及后来的军历,发现与其天荒山矿区政务司备存的档案不符,我姐夫怀疑这厮是朝廷在逃重犯,今夜正在赶夜起草文书上奏呢!”
老鸨愣了愣,笑道:“你得了吧,就石头那熊样还是朝廷在逃重犯?也就你和你那鬼迷心窍一心向上爬的姐夫才相信……算了,我不和你多扯,前台还要照应呢!”
“你不信也罢,不过今夜我与你所说的话还请你严守秘密,否则一旦走漏了消息,让石头这厮跑掉了,你可要承担私通朝廷重犯的罪名。”
崔老鸨摆了摆手:“吴小哥,其实你何尝不明白我们这些风尘女子的苦处,只要每日都有客人来赏脸就心满意足,哪敢还去沾这些官府和重犯的事情,你就饶了我吧,我权当一个字没听见。”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向里屋走了。
黑影中的那个男人哼了一声,狠狠地对着老鸨的背影吐了一口痰:“老婊子,我吴江子不把你拿下誓不为人,你他妈还跟我装逼,咱们走着瞧。”这家伙愤愤地穿过走廊,直接从翠红院后门走了出去。
但当他走过了几个巷子后,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周围漆黑漆黑的,就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正想要加快脚步,却冷不丁在眼前冒出一个人影出来,几乎把他的魂都吓掉了。
他不由大喊一声,转身就想跑,但那个黑影只是把手一伸,便紧紧地捏住了吴江子的细如鸭脖的长脖子,然后他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一声脆脆的怪异的声音,便如一条死蛇般地软软瘫倒在地上,从此永远再也爬不起来。
在沙兰镇一片破旧平房的边缘,也就是靠近高地的内城河流边缘,一排排用白玄岩砌成的房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依河而建。
每家每户均带有一个小院子,这是城内较为富裕和一些官府有实权的人士居住在这里。因为时辰已近半夜,几乎看不见任何灯光,但独有树林之中的一个院子里还露出一线光芒来。
在这房间里,镇尉府文书魏金元正在整理着上奏文书档案。他此刻没有半点睡意,相反兴奋不已。
因为他从石头的档案里嗅到了一丝可以立功的气味。如果真如他所预测的,并且得到上司的认可的话,便可立即抓捕石头,那么魏金元也就总算可以熬出头了。
说实在的,他实在已厌倦了沙兰镇,不,更确切地说是天荒山脉整个地区。
他祖籍原本是京封人氏,后来祖父因牵涉官司被流放至天荒山脉,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到现在自己不过是个尉府文书。他是多么向往京封都市的生活啊。
在这里,等待的命运只有沉沦。所以他要抓住哪怕是一丝丝的机会。现在,机会就是这个在镇里赫赫有名的石头。
石头原本与魏金元也没什么交集,只是魏金元大概知道石头是个比较难缠的刺头,就连都尉府里那些吃人从不吐骨头的侍卫也对石头有些忌惮。
但一日魏金元在都尉府文库翻阅材料,无意查到石头十年前的备案记录。在备案中石头原本属戍卫荒原边防的郭恒大将军旗下的百户侯,因延误军情被革除军籍,流放到沙兰镇。
蹊跷的是记录文书上有一个大大的问号。而写此问号的文书早已因一场意外命赴黄泉。不知为何,魏金元就像一只嗅到腥味的苍蝇一般立刻对石头的来历起了很大的兴趣。
他先是从每一个可能发现问题的角度去观察石头,越观察越起疑,于是便开始了秘密调查。
起初在荒原边防军队查询时确实有石头这个人,但他没有放弃,直至这次公差送信到京封,他顺便前往军部调查石头的备案记录,却惊喜地发现石头根本没有备案。这说明石头要么是冒牌的,要么是另有隐情。但无论哪种情况,都足可牵扯到一大批人,抖出一个大的案子来。
魏金元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想明日就可以把文章上奏给都尉了,猛地却看见窗外刹那间窜出红红的火光。
他大吃一惊,第一个反应是自家房间失火了。正要起身喊人,一粒细小的石子从夜空中弹射而来,无声无息,却急速无比,正中他的中枢穴位。
魏金元立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红色的火苗一点点地将隔壁还在睡梦中的妻儿的房子吞没,接着热浪席卷过来,先是案前的那卷刚刚整理完毕的上奏文书随着火苗燃烧起来,然后是魏金元的衣服也开始着火。
在这无边的火海中,无法动弹的魏金元忽然明白了当年写了一个问号的那位同仁是因何种意外而死了。
翠红院内,一脸不高兴的小眉打着呵欠,来回在院子里寻找。她实在想要诅咒这一老一小的活宝。
好不容易把小的找回来,老的却又不见了,可崔老鸨还非要见石头不可,这翠红院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愣是没见着。那门房却指天画地,非说石头没出门,这让小眉如何是好。
正愁眉苦脸的时候,那个正被她诅咒的家伙从路旁的树枝上倒挂着身子挡在了小眉的面前:“小丫头,你慌慌张张,唧唧咕咕地找什么呢?掉银子了吗?”
而此刻逸龙正在大厅内用老气横秋的语气在和崔老鸨争执:“你说一个晚上石头需要付出七两银子?他能干些什么?你这分明是敲诈!除非是石头过来亲口承认我才会付………”
很快石头垂头丧气跟着小眉走进了大厅。
逸龙顿时跳了起来:“喂,你还有脸进来?七两银子,难道你这个月又要赖伙食费?那咱俩干脆都喝西北风算了!”
“唉,我的少爷,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不必如此看重,只管付便是。”
“我可没带这么多…。。”
“那行,你先在这替我抵押,我先回去筹钱。”石头笑眯眯地对着崔老鸨点点头,竟然又要开溜。崔老鸨着急无比,扑上去拽住了他的衣襟小声道:“你小心点,有人怀疑你是朝廷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