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一脸平静地放下刀叉，接过墨林递上的手巾擦了手，起身往书房走。
墨汘云与墨珏对视一眼。
“……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不对？”墨汘云若有所思。
墨珏白她一眼：“嫂子不在。”
“是哦，”墨汘云点点头，压低声音：“可是她为什么不在？”
墨珏轻咳一声：“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我早上经过哥房间的时候……嗯，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
墨汘云小声争辩道：“我都二十岁了好吧！还有……为什么我是看见嫂子哭着跑出去的啊，我都不敢靠近他们的房间，哥今天浑身不对劲啊……你小心一点。”
“是吗？”墨珏思考片刻，刚要说话，就听见墨瑾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墨珏，上来，我有事跟你说。”
墨汘云给了墨珏一个“你多保重”的眼神，继续埋头吃饭。
墨珏微瞪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身，整理好衣领袖口，施施然往楼上走去。
…………
朝歌双手抱膝，坐在三楼的天台上，静静看着远处的天际。
微黄的天空，沉沉的积云覆盖下来，阴霾极了，低低沉沉，好像能滴下水来。远处是一片别墅群，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既不显得拥挤，又不会像墨家这座别墅这样孤高冷寂，寒意顿生。
朝歌轻轻按压着膝盖，低头看着上面略显狰狞的痕迹。红肿的膝盖，一抹清晰的淤青，衬着他雪白细腻的肌肤，显得格外难看。这是早上他摔下床时，撞在床头柜尖角上留下的痕迹，之前慌忙中冲了出来，没有注意，现在才觉得疼。
他微微吸气，咬着唇轻轻揉捏着，脸色微微发白。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拿出手机，轻轻点击几下，拨通了号码。
“朝歌？”听筒里传来了声音，带着一丝关切：“怎么现在才给我回电话？之前怎么挂了？”
朝歌怔了怔，低声道：“……没事，我……不小心点错了。”
“怎么了？声音这么低，朝歌……出什么事了？”
“安安……”朝歌握紧了手机，沉默了很久，忽然道：“我想回……”
“我现在不在C国，之前打电话就想跟你说这件事，近期可能会很忙。”雪安妟顿了顿，轻叹了一声：“你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接你。”
朝歌一怔，慢慢垂下眼睫。
“你刚刚想说什么？要回哪里？”
“没……”朝歌吸了口气，轻轻捂住膝上的伤痕，没再说话。
“好。那么……我挂了啊。朝歌，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一定不要让墨瑾碰到你。我是说……你懂吗？”
朝歌沉默片刻，低低应了一声：“嗯。”
朝歌听见手机里传来切断通话的声音，看着手机暗下去的屏幕，轻轻叹了口气。他一直记得安安说的话，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欺骗大家？为什么他不能叫做雪朝歌？为什么听到墨瑾在那个时候叫他“雪朝阳”，自己就……那么难过呢？雪朝阳……又是谁呢？朝歌到底没能问出口。
雪安妟站在M国的街头，深色墨镜遮挡住一双冰寒冷漠的眼，他抿着唇，慢慢捏紧手机。
他不是没有听出朝歌声音里透出的委屈，不是没有听出他的欲言又止，也不是没有听出朝歌刚刚哭过的声音，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以他现在的势力，还远远不够。不够资格询问朝歌为什么受委屈，不够实力把朝歌带走，不够势力在C国立足，不够能力扳倒那个人。
“andersen，”身后有人走近，浓重的E国口音，带着刻意的亲近，听起来颇有些造作：“接完电话了吗？看你平时一副冷漠的样子，刚才那么温柔，是你的女朋友？”
这人看起来不大，约20岁左右，穿着暗红色的西装，高挺的鼻梁，碧色瞳孔，脸部线条却又很柔和，没有西方独有的刚硬轮廓，看起来十分俊美。
雪安妟没有接话，只是淡淡一笑：“莱恩，我们现在去和大家汇合吧。”
后者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锐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率先往前走了。
…………
墨汘云一上来就看到朝歌缩成一团的孤寂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一幕和多年前墨瑾自闭的样子何其相像，也是这样的阴霾天，也是这样自我保护的姿态。母亲初逝，自己年幼不懂事，只能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出声。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朝歌身边，靠坐在一旁，挽住朝歌的手，小声道：“嫂子，怎么了啊？”
朝歌从双臂间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墨汘云，然后摇头。
墨汘云眨眨眼：“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啊？”
朝歌看着她，一双大眼红红的，微微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墨汘云不由微微一笑：“那么……我哥欺负你了？”
朝歌慢慢垂下眼，双颊一点一点红起来。
“嫂子不要生气啦，”墨汘云双手将朝歌环在自己怀里，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哦，其实哥很在乎你的。你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在车上睡着了，我看见哥把你抱进来的呢，我和他说了两句话，差点把你吵醒，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的眼神有多凶！我跟你说啊，以前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温柔过哦。而且，你今天早上没有吃饭，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却刻意提前在厨房预留了一份，还以为我不知道呢，charlie早就告诉我了，他还奇怪为什么你今天没有去做早餐呢。”
朝歌沉默地听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紧握的双手却慢慢放松开来。听着听着，耳根就红了。
“所以啦，”墨汘云笑眯眯的，一双美目弯起来，轻轻地摇着朝歌的胳膊：“嫂子跟哥哥和好吧，这样，我和珏哥哥也能再吃到你做的早餐了。”说到最后，几乎都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了。
但是朝歌始终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握住墨汘云的手，微微一笑：“我明天给你做早餐。”
“啊，明天就不用了。”墨汘云一张美丽的小脸顿时垮下来：“朝阳你不知道，我明天就开学了啊，要去要去报到了，明天会很早起床的。”
“开学？”朝歌忽然想起来，已经八月中旬了。从前看到的新闻报纸，说外面的世界都是这个开始到学校报到的。“我可以一起吗？”他忽然问道。
“真的？嫂子你要送我啊？”墨汘云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满是光亮，她紧紧抱了朝歌一下：“嫂子真好，我那两个哥哥，从来都不送我去上学呢。”随即她又胯下脸来：“可是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大学第一天，我不想用特权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而且老哥也说了，不许暴露世家身份……”
“我是说，”朝歌顿了顿，直视墨汘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上学吗？”
墨汘云的眼神颇有些奇怪：“可是，你不是大学毕业了吗？外国的大学，不是都只要修满学分就能毕业的吗？听说你还是E国著名的音乐学院毕业的呢，这样还用得着在C国在念一次大学吗？”
朝歌收敛了笑意，沉默下来。是的，雪朝阳早就以满分大学毕业，并且取得不错的成就，如果不是因为和墨瑾结婚的事情，现在可能已经在攻读硕士学位了。
“难道……”墨汘云忽然笑起来，脸上满是得意：“嫂子果然聪明啊，小别胜新婚。整天这样和老哥黏在一起，难免会产生审美疲劳或者吵架，这样离开一段时间，每周见一次，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吧！”
朝歌眨了眨眼，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
“嫂子真不愧是受过国外先进教育的啊，以后得多多教教小妹啊。”墨汘云说得有些激动，红光满面地拉住朝歌的手，总算冷静下来一点：“不过这事儿你得自己跟老哥说啊，他今天那脸色……我离他十米远都觉得危险！”
朝歌一怔，但还是慢慢地点头，低声道：“嗯，我会的。”
“那么现在，跟我一起下楼吃饭吧！”墨汘云拉着朝歌的手，轻轻地晃动：“好不好？”
朝歌微微一笑，顺着她的力道慢慢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