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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乱世民清陈家沟040

黄士堆知道他儿子被关进了二里半,这个“二里半”的名字,还是可以吓小孩子的,只要小孩子不听话,就说把你送到二里半去,一听到起就不哭了,一下子就好了。

黄士堆终于打听清楚是为什么把他大儿子给关了进去,是有人告密,说他儿子曾经当过红军,县政府的人哪儿听得这样的消息,一听到这消息,当天晚上就在陈名蹈的商号里把个黄够鸾给抓走了。这可是党国的头类敌人,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

进了二里半,免不了一顿饱打,可是黄够鸾还是没有说什么,他始终不认,打了他个半死,那些狱卒又停了下来。黄士堆来看他,看到他衣服破七破八的,脸上身上到处是血渍,伤心至极。他给黄士堆说,爸爸,我没有参加过红军,我也不会给我们家带来不幸的,请你相信我,我是一个做生意的人,我去搞那些做什么呢。黄够鸾的话让他坚定了他的儿子是不会乱说话的,于是,黄士堆来到了县政府。黄士堆虽然是旧政府的镇长,肖县长见了他还是略知一二,“你们抓我儿,凭什么?我儿子是一个老实本份的生意人,你们怕是抓错了吧。”

“错?错在哪儿?”肖县长口气很坚定。

“我拿命来担保,我儿子没有去当过红军,请县长大人相信我。”黄士堆心里急呀,急得说出了如此的话。

“你儿子是红军,你的命能担得了吗?那是他的命,与你没有多大关系。”肖县长似乎对黄够鸾是红军已经成足在胸。

“我想知道,是何人举报了我儿?这些人来冤枉我家。”黄士堆想找到根源。

“你这么说,我们县政府也不是什么好人,是冤枉你家了?”肖县长脸色不太好看。

“县长大人,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那个举报的人。”黄士堆赶快给解释。

“现在给你说出来也无妨,听说是你们家的人来报的,何花然是的二婆娘吧。”肖县长说出举报人就是何花然。

“这个女人与我儿子发生了一些矛盾,她想要给她家重新修房子,我儿子坚决不肯,于是,她就来告了我儿子。大人,你知道,从前年来,我就不管家里的事了,钱全部是我儿黄够鸾当家。出此事,家门不幸呀!”这让黄士堆大吃一惊,也心中有数了。

“你的家人来举报,还会有假吗?”肖县长似乎很相信何花然所陈述的东西。

黄够鸾曾经寄过一封信回家,可是,黄士堆早就把它烧了,影子都找不到了,他想何花然也找不到什么证据出来,更何况黄够鸾回来后,也没有把它的什么与红军有关的东西给拿出来过,黄士堆相信,这只不过凭一面之词,事情还是有挽回的机会的。

陈名蹈回到长财县城,已是下午了,由于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回到家里,就准备睡觉。这时,黄士堆来了。“昨天晚上,够鸾来找我,还叫帮他呢,结果就被县政府的人给抓起走了,我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我这才从想睡下,你就来了。”

“不好意思,实在是有些打扰,鸾儿的事,还得麻烦侄娃儿你呢?”黄士堆到这个时候想到,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把鸾儿从监狱里给救出来。

“你知道,我现在也是一个没有权力的人,那龟儿肖县长还弄我老汉儿,喜得好我昨天晚上回了陈家沟,不然,今天我老汉也在二里半了,那几个保安团的人是半夜到我老家的。肖县长跟老子的全然忘记了我爸给县政府捐款的事,钱他用了,现在就有些不认人了。不过,我回去,还是镇住了。他们不敢把我爸带走。”陈名蹈也有些内心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哟。你看鸾儿还办法吗?”黄士堆是抓住了一棵大树,不是一根稻草。

“你去看了鸾弟没有?只要他不承认,这就是一个无头案。你明白吗?这就有办法。无非就是多花几个钱的事。”陈名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好我今天晚上马上回去准备一些黄鱼来,那就拜托侄娃子了。”黄士堆放心了一些。

黄士堆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他把所有的人都叫起来,他宣布了一个决定:休了何花然。他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只是说,你马上离开黄家,带上你自己的衣物,其他任何东西,属于黄家的东西,一点也不要带走。几个护院的,拖起何花然,把她推出了黄家大院,何花然还在外面骂,黄士堆说,你走吧,这儿没有你的家了。语气很坚定,也很安定。

后来,在陈名蹈的斡旋下,县长肖放了黄够鸾。黄够鸾回去时,只能坐滑杆,连路都不能走,把他妈才是怄惨了。

又过了几年,一个冬天的黄昏,名学给他爸爸说,“你看外面来了好多兵哟,看样子他们今天晚上是不得走了,可能要我们这儿住。”陈祖仁出来一看,看样子怕有三四百人,怕有半个团人队伍,一会儿一个当官模样的走来,“老先生,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儿吃晚饭,我们也没有粮了,你叫人组织给我们煮饭吧,我们会给你们钱的。”于是陈祖仁叫名学去河对门叫了几户人,以及陈家大院的几户人,又是家家户搜菜又买了一条猪杀起,待他们吃了饭差不多是晚上的十一点了。于是,这伙人开始集合,准备向峨城山上行进。这时那个当官的来向陈祖仁说,他带的一个小木匣不见了,里面有二十斤金子,不见了,要把所有的人集中起来,往家家户户和个人来问话,要找到那些金子。这些年来,还从来没有这么多的外人到陈家沟来过,河对门看热闹的,以及陈祖仁他们这边看热闹的,这么多人,至少有三四百人包括大人小孩儿,谁知道他们的金子丢没有丢。陈祖仁想,既然当官的说金子丢了,那都丢了。于是就把河对门的和这边的足有七八百人全部围在陈家大院前面堰塘上面的坝子里,用铁丝围起来。那个当官的说,“老子在你们这儿吃了一顿饭,老子的东西就不在了,是一个小方形的黑色小木匣,是哪个不小心捡到了,主动给我们,那里面有我们的军事机密,你们拿起也没有用。现在七十岁以上的、十岁以下的、所有的女人都出去站到外面去,不许走。”因为一个兵给当官的说,看见有一个年轻人进了他们放东西的那个房间,后来就不见了,所以,才把这些女人老人和孩子全都叫了出来,站在圈内还有一百多人。这些人到外面来站好,当兵把枪都是端起的,有的胆小的吓得两腿发抖,有的人还问是不是要用抢打他们呀,有的人说老子给他们弄了饭吃还要来理抹我们,这些人真不是好东西。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出来说谁捡到小木匣,当官的就说,“既然你们不说,我也没有办法了,先枪毙一个,看你们说不说。”下面一片死寂,还是没有人出来。于是陈名冬被拉了出来,一个当兵的一甩手,他就倒在起上,妈都没有叫一声,子弹从脑袋横穿过去,人倒在地上还在不停地喷血。陈祖仁站在外边,看这当官的动了真格,就说,“是哪个捡了小木匣的,自己主动说,拿出来就没有事了。”可是站在圈子中的人还是没有人吭声。于是又把陈名度拉了出来,那个当兵刚抬起手,做准备射击,突然天空一道闪电过来,紧接着一声炸雷,直击中他们,瞬时间之内,站在圈内的一百多人都倒在了地上,在边边上把住铁丝的那些兵兵和当官的也都倒在了地上,只有几个当兵的没有倒地。有的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有的人在地上滚,滚了几下就停下来不动了,不一会儿,一片哭声,“我的儿啦!”,“我的男人啦!”,这声音凄惨凄厉,哭得峨城山也摇摇欲坠。还有几个没有死的当兵,看这样悲戚这样惨状这样绝天绝地,他们早已没有了胆子,一个个枪都不要,跑了,他们知道不跑就会和倒下的那些人一样,成为他们的陪伴。

陈祖仁独自说道,劫难呀劫难,泪水不停地往下流,想他陈姓人也没有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为何要如此呢?死的可都是男人呀,这些家以后怎么办呢?苦难归苦难,还得把这些死难的人安葬了。陈祖仁把那些七十岁以上的十几个老头叫到一起,他们还在不停地哭哟,他说,“人死不能复生,死则死矣,我们生者要尊重他们。我想把我们陈姓的死都安葬在一起,你们看怎么样?”陈祖仁是族长,他的小儿子也死了,妇女和儿童们还在不停地哭泣,他又断续说,“哭也哭了,我们该做下一步事了。”那些老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点头同意。于是,各家各户都把白铺盖统子拿来,给这些男人们盖上,又把当兵的抬起扔到三湾老爷那个泡笋子的大塘子里,结果是那几百个当兵还没有把塘子塞满。当天晚上,陈祖仁和这些老头都为这些黑发人守夜,第二天一早,河对面的人过来对陈祖仁说,石灰塘子里的死人都是骨头了,身上的肉一点都没有了。陈祖仁说,这些人没有了灵魂,也投不了胎,你们妇女就拿锄头去把他们盖了吧。这时,在不远处的大松树梁上,一个声音传过来,“天地合,陈家沟,天地人,一起走”,这个话像是在为这些死难的男人们送葬一样。第二天一早,陈姓其他房的人从油坊里、小陈家沟都赶了来,砍柏树的,扎灵堂的各忙各的。端公也到祖坟坡去看地,看了过后,陈祖仁还是不满意,于是,端公又到秦仙沟去看,回来跟陈祖仁说,陈祖仁还是不满意,就给了他几个钱,他说,我看就把我们陈姓的男人葬在麦子梁我那个守山居,在那儿挖一个大坑,让他们生在一起,死了过后也在一起,就算是到了阎王那儿,他们也不怕。从油坊里、小陈家沟来的陈姓的不是陈姓的男人们就去挖坑。陈祖仁给画了一个大大的梯形,就叫年轻壮力们开始推倒房子,推了房子开始挖,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约直径一米的圆圆的石头,人们把这个石头弄出来,它不往下滚,而是向上滚,人们都觉着惊奇,陈祖仁说,你们几个来把石头给我守住了,让它不要滚起走,等把坑挖好了,还把石头放在大坑里面,不到天黑,这个大坑就挖好,陈祖仁叫人把那个石头推进了坑。那个石头居然又往上爬,可是由于太陡,爬了不到一两米又掉进坑里了。晚上,陈祖仁特别叫了陈姓的十几个青壮年男人去守那个坑。这么多的逝者,都用白铺盖统子包了,年轻男人们抬着到麦子梁,把他们往坑里安放,第一具尸体还没有安放,那个石头就在坑中滚来滚去,当第一具尸体按头朝前脚朝后安放后,那个石头就安静了下来,像一个入睡的孩子一样。当一百七十四具尸体全部安放在那儿后,送葬人的哭声再次雷动,这个声音像是两千年前樊哙哭他死的将军峨城一样,震天动地,刚才还是有点儿阳烘烘太阳,这下就下起了雨,在陈祖仁挥动一锄土以后,大家齐动手,一会儿就把大坑给填平了。后来这座坟用石头围起来,正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刻下了一百七十四个名字。再后来,因为一场大雨,麦子梁后面的山体滑坡,将这个坟也埋葬,现在的人们只是依稀能大概知道那个葬坟的地点。

正好陈祖仁回了家,峨城山庙里的主持下来了,将一个画有图的火纸交给了他,和尚说,现在庙里没有几个人,加上他还有三个,现在庙里破破败败的,也长不了啦,等以后能兴旺的话,你再按这个图去把那一本玄奘所译的《辩中边论》两大本找出来,这是一个手抄本,足以让峨城山的庙再次兴旺起来,于是陈祖仁就把这个图藏了起来。主持说,我知道你陈大人是一个正直讲信用可以托付的人,但我还是要你发誓,你就这样发誓:“我如果据为己有,我断子绝孙,不得其死。”,于是,陈祖仁就照着主持的话发了誓。

当他的小儿子死后,陈祖仁给小儿媳妇说,如果你愿意在陈家生活,那是可以的,不愿意也可以改嫁,你还年轻。那女人说,我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我要把我的儿子抚养成人,他才三岁多,我不能离开他,就是长大,我还是不离开他,永永远远就在陈家沟。陈祖仁内心有点欣慰,想他大儿子走后,其女人与叔叔有了染,二儿子走后,其女人就去找,结果不知所终,小儿子死了后,其女人却要坚持在陈家,要把孙子扶养成人,人哪就是不一样。其实,陈祖仁给他小儿媳妇足够的自由就如当年,陈黄氏拿了一份休书回去要休陈名蹈一样,他就同意了,女人的贞洁在于她那自由的心,不是别人强加的。

没过几天,共产党的军队也到了陈家沟,他们向宣汉那边行进,陈祖仁听说,他们是去追剿逃窜的国民党残匪,他们也在陈家大院吃了饭,可是他们没有住老百姓家,也没有要老百姓一丝一毫的东西,吃了饭按价给了钱。

听说共产党军队要打进长财县时,肖索县长就跑了,有的说他跑回了老家四川省云阳县,也有的说他往成都跑了,跟着国民党的人去了台湾。有的人也跟陈名蹈说,你是不是也要走呢?他说,我为什么要走?我在长财县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哪个当政有什么不一样吗?有人说,你挂了个保安团长的名,保安那些人你还不知道吗?他们在长财县做了不可计数的坏事,到时候如果算到你的头上,你能承受得了吗?他说,我怕什么,当年我还参加了黄花岗起义的呢,算起来我也是中华民族的英雄呢,而且我在浙江的时候还保了很多的共产党人,共产党的大人物刘明昭还受过他的庇佑呢,更不要说那么多的共产党官员,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新政府一成立,就对过去国民党进行清算,在长财的就只有陈名蹈官大一些了,他还当了师长的,回来后,又当了保安团长。于是,他们就把那些恶事全部算到了他的头上,以恶霸的名义将他抓了起来。抓他的时候,陈名蹈正在家中看《矛盾论》,抓他的人说,你还假装看什么毛主席的书,今天跟我们去吧,去把你过去的事情说个清楚。他没有反抗,跟着他们就走了。后来,政府的人发动人民揭发他,听说,数他的罪状的材料有一米多厚,如此深重的罪孽,不枪毙不足以平民愤。于是就把他公审,可是陈名蹈一条罪也没有认,他还大声地说:“我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我还保了很多共产党的官呢,你们不能治我的罪。”。可是,没有人听信他的话,甚至还笑话,“你是烈士?烈士们早就死了。”把想枪毙他的公函发到四川省委,省委又上报到了国务院,当时四川省委认为这个人不能枪毙,是共产党的朋友,于是又报到了国务院,可是国务院的批文还没有下来,不到一个月,恰好二十八天,长财县的人都等不及了,于是就把他拖出去枪毙了。当天,北大操场人山人海,威严的一排排人民军队端着步枪,当他们在举枪的时候,黄够菊看到了陈名蹈的双眼闭了一下,又睁开来,两腮挂起了几颗泪珠,当陈名蹈仰天长望的一瞬,那一粒粒子弹顿时飞进了他的身体,北大操场很轻松地结束已过耳顺之年的陈名蹈,人们看到他死了,他还睁着眼,望着天。

黄够菊看着他曾经的爱人就这样一命归西,顿时眼前一黑,整个看热闹的人群没有发现有个年老的女人倒在地上,太多的拥出北大操场,他被无数的脚踏过,也许有人想拖她起来,可是后面的人浪实在太大,个人是抵不住历史的浪潮的,她就这样死了。其实,当她回到陈家沟,不是住在陈祖仁家,而是住在了陈祖德家,虽然没有人当面说什么,她自己总觉得无颜面对这么多的陈姓人,更无语对她黄家的人,于是,自从她回到陈家沟后,虽然与她娘家不是很远,可是她一次也没有回去过。那天晚上,陈祖德不知从哪个那儿听来了消息,说明天就要在北大操场枪毙陈名蹈,她第二天鸡还没有叫头道,趁着渺茫的星光,走出了陈家沟,来到了伏龙镇到长财县的官道上,正好遇到一个牛儿车拉起货物要到长财县城,于是她赶到了县城,本来是给陈名蹈送行的,没想到这次送行,却成了她自己的葬礼。陈王氏和陈妫氏两个女人在头天晚上商量到底要不要去给自己的男人送行。

“既然是自家人的最后一面,应该去送他一程。”陈王氏心里无法悲伤。

“是呀,真应该去名蹈一程。可是,我们看到他那样活生生就灰灰烟灭,看到会让我们更加痛苦,不如不去的好。”陈妫氏是见过太多的生与死的,也许她已经看透了生死。“再说,我们去了,徒增人家的笑话。”

于是,陈王氏要求他们一家人都不去看。想的是等他们结束后再去给陈名蹈收尸。当拥挤的人群走出北大操场后,她们去看陈名蹈,他的尸体都不在了,已经被军管会的人弄走了。当他们赶到被葬的地点,那个土堆已经形成。一家几口人在那儿哭得昏天黑地。

陈祖仁听说他的大儿子被枪毙了,他说生死由命呀,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可说。隔了几天有人说,黄够菊在看陈名蹈枪毙那天被踩死了,陈祖仁左眼突然落下一滴泪来,然后,是双眼泪流。再后来,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四川省中级人民法院撤销了当年长财县的判决,判决陈名蹈无罪,在《人民日报》上发一条小豆腐块,给陈名蹈平了反。

陈祖仁的大儿子陈名蹈被处死后,有的人又来查陈祖仁,可是,在好些年前陈家都把土地和商号全部变卖了,既治不了地主之罪也治不了奸商之罪,看陈祖仁个百岁的老头,就起了一点慈悲之心,放了他一马。其实,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任何罪可以治。于是,黄够鸾又给县长打电话,说陈祖仁还有一个儿子在长财县城,他过去是陈氏商号的老板,于是,又派人去搜陈名哲的家,此时,他家什么也没有,就搜出了两把手枪,有人说,他是特务,家里还有两把手枪,但又找不出特别的证据,就把他送去了至诚监狱劳改,后来,在劳动中忍受不了劳动的艰辛和管教的批斗,自己跳崖而亡。当陈祖仁收到至诚监狱的来信,此时,只能由他人把信的内容念给他听,他听后什么也没有说,他甚至觉得说生死由命也已经显得很多余。

在家的儿子,一个个比他先去,儿媳妇们都成了寡妇。陈祖仁不免有些伤心,老子还没有死儿子怎么都比他先去了呢?特别是在枪毙了陈名蹈后,有人说,新政府主导的是一夫一妻制,他现在还剩两个婆娘,必须得嫁出去一个,可是这么老一个的女人哪个要呢,又是恶霸的遗孀,没有哪个敢要,于是陈王氏和陈妫氏就住在一起。他们的一儿一女也都成家了,受尽了歧视与非公平。陈王氏陈妫氏几十年都没有劳动了,到了六十岁过后,还要在生产队的驱动下,天天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弄得她两人七死八活的。陈祖仁好多年都没有去过长财县城了,他的眼睛也不好使,耳朵听音也有些模糊,行动也不利索了,吃了早饭晚饭就拄一个拐杖在房前屋后走一会儿。可是,这时的陈家大院早已不是他的了,他的房子被分得他只有三间正房,他住一间,小儿媳妇与小孙子住两间,他的两个老婆在解放前就已经去逝了。还让他牵挂的是他的二儿子与小女儿,至今没有消息,不知是死是活。只要是晴天,不冷的日子他就爬到大松树梁上的那棵有几个人围的大松树下,坐在那儿望着陈家沟的方向。

陈祖仁知道陈名申最终的消息,是陈名申的儿子陈蒿愚考上大学后,在大学里读的历史系,他要去找爸爸的历史,在浩如烟海的红四方面军的故纸中,找到了名申的名字。其大致经过是,梁道一行人到了通江后,不久就往西去,在四川懋功与从江西过来的红军汇合后,他们成了西路军,过完雪山草地,他们就往西去,按照党中央的要求寻求一条与苏俄的通道,他们一时到古浪城,一时到凉州城,在马步芳的部队与其他部队的围追堵截下,几乎全军覆灭,七万多人最后只有五六百个人残存下来。陈名申也死于荒凉的雪山祁连山下。后来,他又找到了陈绮兰的名字,他参加了妇女独立团,被马步芳的部队打散后,这些女人被强制嫁给了回民。可是,解放后,好些年了,陈祖仁还是没有得到消息,不知道陈绮兰是生是死。

黄够鸾凭着他的一枚奖章,以及高老师证明,在长财县委组织科又恢复了他的共产党员身份,又安排他在伏龙镇工作,不到半年,县委就发文让他任伏龙镇的党委书记。

陈蒿愚大学毕业后,回到长财工作,由于他的努力和争取,还由于他舅舅黄够鸾伏龙镇党委书记不能不说的一点儿证明,他被定为革命烈士后代。这时的陈祖仁已经过了百岁,他还是住在陈家沟。当最后,陈蒿愚找到陈绮兰的消息时,她已经在解放前就死了。当时,她嫁给了回民,这家回民很穷,三兄弟就只有一个人讨了婆娘,就是陈绮兰,她成了三兄弟的女人,她受不了三个男人的折磨,在她生了一个女儿后,自缢而死。

陈蒿愚知道他爷爷还在念想他的小女儿,陈蒿愚回到陈家沟,向陈祖仁说这一消息,这时,陈祖仁躺在床上,极端地老态龙钟,眼睛本来就看不见了,只是耳朵还能模糊地听得一些。他听了陈蒿愚的话,隔了老半天,他似乎在回忆什么,又似乎在思考什么。但确实没有异样的话语与动作,他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看样子是马克思向他伸出了手。陈蒿愚一直在等着爷爷的回话,陈祖仁漫漫吞吞有气无力地说,在大箱子的左边有个夹层,去跟他把一张纸给取出来。当陈蒿愚把这张纸取出来,递给爷爷,爷爷给他讲起了几十年前的故事,峨城山的主持把一图给了他┄┄┄。陈蒿愚打开这张火纸,上面的图印迹也没有了。陈蒿愚就问爷爷,“你还能记住是画的什么地方吗?”爷爷说,“当年我就只看了一眼就把它藏在那儿了,我哪还记得呢。”陈祖仁也不知道它的所在,这些经卷就成为千古之谜,听说后来很多人到峨城山带着金属探测器去找,还是没有找到佛经的所在,这是比金银财宝都值钱的国宝。

陈蒿愚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往长财县城去,刚刚走出陈家沟,在三里碑那儿,他遇到黄够鸾,“舅舅,你这么早回去?”“我回去看一下你舅妈,她病了好多天了,还给你外公上坟。”陈蒿愚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也不想多说什么,开始想起的再问一下他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啥样子,突然又什么都不想说了,“舅舅,你慢走哈。”他本想乘车回长财县城的,他决定今天不坐车了,一个人从伏龙镇走到长财县城去。

深秋的下午,天有些凉意,一行大雁飞在空中,空旷的大地上都是农作物的杆茬,燃烧杆茬的烟雾四处飘荡。一辆大货车过后,浓浓的灰尘和夹杂着的烟雾包围了陈蒿愚,他也不用手捂一下脸和眼睛,他就这样朝前走着,突然他看见在灰尘中有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太像他的爷爷陈祖仁了,在空中越飞越高,他想,爷爷是不是归西了?灰尘仍然包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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