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陈祖仁就知道了,这样的大事,在长财县传得快,他也知道了他的老表欧阳树的婆娘给炸死了,就命一个长工到上事镇去,送了五个大洋以示安慰。长工回了家对陈祖仁说,上事镇的人又到县衙去了,找县衙闹事,讨个说法。陈祖仁说,这未必是好事呀,说不定还有更加麻烦的事在后头呢,虽然人多,但他们哪是当官的对手。他想,从秦朝的陈胜吴广起义,到黄巾军起义,再到李自成起义,都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一个个还不是搞了几天,闹腾起来,就被别人利用,得不到好果子吃,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农民,农民能成什么大事,那是成不了大事的,只有被利用的,或者是充当什么工具,达到别人的目的,他们没有什么大的功用,就是向国家上缴皇粮国税,再就是种田弄地,吃了上顿再去搞下顿的口粮,这才是他们的本分,异想天开,想让甄知县就范,那多难呀。最多一个闹腾,让知县大人改变一些想法,说不定改变想法的目的都达不到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长财县这儿,他就是代表皇上,他就是土皇帝,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可早上说是,暮晚又可以说不,你能把他怎么样呢?“他们这样去闹,不好。”
知毅屈指数来,已经过了四十九天,七七四十九天,是鬼也变成人了,修法也修成正果了,还是不见名蹈的影子。她想,走个汉口要走几个月不成,那么远呀。又是一个赶场天,她背着自家的草药去买给中药铺,卖了过后,在陈氏商号里扯了一段围胸布,摸着细细滑滑的,不生冷,柔柔软软,她感觉这比那个浆洗衣的精布围在胸部定是舒服得多。不过,她的眉还是蹙着,见不到想见的人,看见的尽是她不想见的人,让一个患上思念的人是多么难熬。
“听说你们挑棉花的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又去挑了?”她问陈祖高。
“不是哟,今年我们商号就只去挑了一次,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那天,我看你们陈家少爷还行呢,挑起担子很轻松,当没有什么事似的,走又走快,完全不比那些老挑手差哟,他以后当一个挑手绝对是个合格的材料。”
“哟,你可不要这样说我们家少爷,他还要考秀才举人,是我们陈家的长子,当个挑夫这一辈子就完了,年轻人你还不晓得他以后的前程哟。”
“也差不多,是个长子说不定掌不到家呢,还不就是个挑手。”
“我们少爷聪明能干,将来绝不可能是你说的那样,等他回来了,你再来看一下就知道了。他眼睛有神,眉毛似舞,方型国脸,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对不起,我说错了,小看你家少爷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一定要来仔细地看看长什么模样。”
“没有多久了,十拿二十天就回来了。”
知毅想还有这么久才回来,那多难耐日子。
欧阳树人等订了合约,自得欢庆,到外面街上的馆子里吃了个饱饱的就往上事镇回去,此时天就擦黑了。他们余下的这十几个人举着火把,边走边摆着龙门阵,想着这五十两拿回去把亡者安葬了,还可以余下一部分,还可以做些其它的事,也不枉到县衙白走一趟。走到五洞桥,他们刚要走过桥头,一伙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向后看,还有人挡住了退路。
“把你们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就去见阎王交米证儿。”带头的发话了。
“我们没有钱,要命有一条。”欧阳树想,老子们县衙都敢去,还怕你这些蟊贼吗?
“你****的,还不听话说,你过来。”
欧阳树走过去,就是“啵”的一炮,一下子就把欧阳树弄栽了,贼人把他身上的东西搜了出来,放在手上一掂,还是有几十两嘛。
“跟老子说假话,还不想拿出来,不拿出来这就是下场。”
余下的人看到欧阳树死了,一个个吓得双腿打颤,自觉地交出了银子。
“个一个的站好,还要检查你们身上还有没有?”贼人头领一挥手,后面那一拨人端起枪,哗——哗——哗——,这十几个人就倒栽葱滚到室认河去了。他们把欧阳树抬起一下就撂到河里,冒起了几个泡泡。这伙人就消失在黑夜中,五洞桥上这儿一滩血那儿一滩血,血腥味向四周散开来。
朱氏对黄士堆有这样的表现,他心里的障碍已经全无,她迟早是他的菜菜,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如果没有第二次,她也会想那第二次。黄士堆这几天就来个不理朱氏,只顾各自打理商号的生意,去烟馆抽大烟,全然不顾朱氏存在一样。晚上朱氏走了,他就问店小二毛狗,“她今天做了什么事,有没有拿商号的东西呢?”
“我发觉这个朱寡妇做事还好,你今天走了过后,好多人来买东西哟,一些人买了东西就好像没有事一样,在商号里闲吹,直到天要黑的时候才散去,朱寡妇走的时候,还有何家沟村的何二毛想送她回去呢,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还说你回你的家,我不要你送,快点走哟,不要挡倒老娘的路。那个何二毛灰头灰脸的就走了。”毛狗一五一十地说了朱氏的表现。
“朱氏还是懂事嘛,以后人家问起她的事,不要给他们说,只说她在这儿打杂,你以后不能叫朱寡妇,叫玉姐,这样叫不好。你老爷我把她请来,是有目的,明白不?这么好的菜,我不吃人家也要吃,这是资源,就像河里流的水,你不往田里灌,人家也会灌,不然它就白白地流起走了。”
“老爷,毛狗在你这儿做了三五年了,这点规矩我还是明白的,绝不会给你老人家添乱,只管做好商号里的事。”
“你娃儿还明事,来,给你五个大洋,回去孝敬你爹妈。”
毛狗得了五个大洋自是高兴,他想,看来,黄老板要发生故事了,这个钱是堵他的嘴的。钱可是个好东西,再多给些跟他也可以,想他这几年来把这个店当自己的家,巴心巴肠地干,才这么一次奖励他,还不是为生意的事,奖励少了哟。不过哟,老板能够奖励毛狗,毛狗心里还是忒高兴的。
“老爷,我到前头去买点烧腊来,我们喝点酒怎么样?”
“要得,你去嘛。”黄士堆一看,这娃儿还可以,刚刚给了他钱,又来回敬他,是个可造之才,他打心地里对毛狗又多了一分认同。两个寡男人你一杯的我一杯,东一吹的西一吹,三句话不离女人。毛狗还没有结婚,还不明就男女之事。
“女人的奶黑起抖,你摸倒都不想走。摸了上还要摸下,摸倒女人难招架。”听得个毛狗下面都起了变化。“这个你不明白,等你找到了女人,就会更加明白,男女之事真是享受哟。”
“黄老板,喝酒,喝了酒明天给帮找一个婆娘。”
“那是,你也有十八九岁了,该有个女人了。”
“可是我们家给聘礼的钱都没有,哪儿去娶女子回家哟。”一口酒下肚,又蔫皮打散的。
“毛狗,你担心什么嘛,不够的钱,我帮你,明天我就请个媒人给何家沟何卓富的二女子说给你。”
“黄老爷,这一杯酒,我不敬你都不得行,毛狗跪下敬你了,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比我亲生父母都好。”
两个人又吹些骚龙门阵,喝得个二麻麻的,洗濯罢各自睡去。
名申跟赵范他们练拳脚和枪法,产生了很深的情意,又不想回去了,觉得尖峰山才是他扎根的地方,他也把这个想法找梁老大说了。
“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家是伏龙镇的望族,怎么可以在这儿留下呢,还是回你的陈家沟去吧,说不定哪天官兵来了,我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梁道说。
“这两个多月来,我对你们大家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你们不是坏人,个个都是英雄豪杰,不像山下的人说你们是土匪,我也不愿意听到人家这样说,我愿意加入你们这个队伍,一起去除强扶弱惩治那些恶人。”
“我们尖峰山这十几年来,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干的尽是正义之举,所以归来者越来越多,现在一百多号人,已经成了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不留在这儿,你得回去。”
名申知道,尖峰山三面悬崖,即使是猿猴也攀不上去,只有从南面的一条独路上去,一个寨大门立在那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顶上是一个四五百平米的坝子,再依山修了房屋,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其实呢,我们也想留下你,你很机敏身手也矫捷,是干我们这行的好料子,可你们陈家是名门正派,你来了会危及你家人的。”名申看他说得这样严重,不得不下山,一一与大家辞行后,走上了回陈家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