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小子,还想逃走么?给老夫留在这吧!”夜烛被那无可抵御的大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痛哼。
“啧啧啧,真是一具不错的躯体啊。”老人狰狞的面庞上泛着阴郁之色,枯瘦的手指指着夜烛,怪笑道:“怪就怪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吧!不过吗,你死后老夫会好好地利用你的躯体得!嘎嘎嘎..”
夜烛缓缓起身,呼吸仍旧有些急促,但深邃的紫瞳中却未曾有老人预想中的恐惧或惊恐。夜烛轻呼口气,手指轻轻地搭在了挂于腰间的铁器上,这是他现在身上惟一一个具有一点攻击力的东西了,即使他对先前那种奇怪的力量毫无了解甚至产生了惊惧,但他多少还是能猜到些。异于同龄人的沉稳心态让他在几次呼吸间逐渐冷静下来,饶是如此,他的呼吸依旧无法平稳下来,心跳始终处于一个较高的频率。
老人似乎对夜烛的反应颇感兴趣,那泛着莫名幽绿色的双眸始终停留在他身上,因为骨骼结构分明而显得分外可怖的面庞上,神色诡异地变换着。
狂喜、悲戚、恐惧、疑惑、暴怒。他嘴角上却怒显于色;他的眼角如同经历着痛苦般狠狠地抽动,黑黄如蜡的牙缝间却挤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他宛如一个疯狂的演员,上演着众多情绪和思维的纠结:他忽然宛如痛苦不堪般咆哮着狠狠地纠动自己的发虚,转眼间又捂着脸仰天大笑,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嘶哑而刺耳。泛着幽绿色光芒的瞳中充斥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夜烛深吸口气,神色已然平静,但搭在铁器柄部的手指却握的指节发白,看到如此诡异的景象,饶是他性格沉稳异常,却也无法保持真正的冷静。
“你好像..”夜烛盯着老人的面庞,眉头紧皱,“并不是人吧。”
“你说什么?!”老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狰狞的面庞狠狠地抽动着,骤然充斥着暴怒以及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
“谁说我不是人的?!老夫就是人,真真正正的人!你,你说!”老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踉踉跄跄地往前冲了几步,枯瘦的手指直指着夜烛,尖锐的指甲如同利刃般闪着慑人的寒光。老人的喉中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神色狰狞,“你,你说!你凭什么说老夫不是人?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老夫就是人,是人!”
看着老人突然爆发出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夜烛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深吸口气、心中微微一动,冷声道:“别骗人了,你不过是有着人的样貌和躯体而已,你身上的那种邪异的妖气又怎么可能是人会有的?”
听着夜烛话语中的略微讥讽之意,老人脸上的狰狞之色逐步加深,直至最后一个字落下,老人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了歇斯底里的暴虐和怒意,他猛然发出了如同野狼般的嘶吼,本就骨骼轮廓分明的额头青筋暴起,青黑色的血管狠狠地跳动着,“你胡说!你胡说!我是人,人!”
老人疯狂地咆哮着,他的眼中猛然浮现了一抹狠历,闪电般地朝着夜烛伸出了干枯如骨的右掌,屈指成爪,掌心处黑光陡现,一道漆黑的爪影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向夜烛的喉部心脏部位抓去,“满口胡言的小子,死在这里吧!”
什么?夜烛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惊骇之色浮起。
好快!爪影几乎是一瞬间到了夜烛面前,令人心悸的黑气在眼前缓缓旋绕,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仅仅是在带起的空气纷流的压迫下,细密的血珠便随着剧痛从皮肤下渗出。
就这样.要死在这了?眼前的场景似乎忽然变慢了一般,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如同连续画般在脑海中闪过:莫老教他辩药,教他记忆药方,教他生活的一点一滴.他的记忆里也似乎只有这两年了,还有,那种淡淡的苦涩..
明澈的眼中泛起了些许空洞,他想做的事还有很多呢:想跟莫老学更多的东西;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知道自己日思夜想、想象中的父母的样子;想知道..还有好多事没做啊..但为什么..明明有着太多的愿望未曾实现,我的心里此时却没有多少恐惧和不甘呢..只是充斥着淡淡释然..释然?为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活下去。”
夜烛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狠狠地搐动了一下。轻柔的声音却如同雷鸣般在他的脑海中炸响,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继而一遍又一遍,如同要烙下无可磨灭的烙印般不断地重复,声音的语速越来越快,逐渐变得慷慨激昂,直至最后变为了尖锐的怒喝声。
活下去!
他的瞳孔莫名的无神起来,略显妖异的紫瞳中陡然浮现了诡异的血色纹路。而此时他的左瞳却渲染上了通彻的莹蓝色,瞳孔赫然化为了一道直线,与右眼的无神截然相反的凛冽杀意骤然溢出!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漆黑的爪影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缓慢地在空气中挪动。夜烛的左瞳中诡异地闪过一抹不屑,右眼却依旧空洞,紧接着他的上半身忽然柔若无骨向后塌去,形成了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体位。
“呲啦!”爪影呼啸而过,却未触及夜烛分毫。纵是如此,爪影带起的劲风已然瞬间撕开了那件普通的布衣,露出了夜烛坚实的胸膛以及挂在胸前的一枚月牙状的白色玉石。
原本一直停留在原地未曾有所动作的那只紫金色蝴蝶,在那枚月牙状玉石暴露在视野中的一刹那,忽然浑身一震,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啸,继而双翅的金色光芒大放,聚集出一道紫金色流光袭向老人。
老人本是怒极,注意力都放在了夜烛身上,此遂不防之下,只能怒喝一声,整个手掌都化为了黑色抓向那道流光。在老人带着几分惊恐之意的怒喝声中,那道流光化为点点星光散去,但他却踉跄着退了两步,手掌上一层通透的紫晶角质层迅速地蔓延开来。
“混蛋!”老人怒骂出声,枯瘦的手臂之上血管诡异地起伏挪动着,掌心处逐渐凝成了一个狼首的虚影,黑气旋绕在手掌间,全力遏止着那角质层的扩散。
“幽狼。”一击得手,那紫金色蝴蝶并未再出手,竟口出人言,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般寒冷,“你最好此刻离去,不然若是他今日有分毫损伤,我必然毁你肉身,取你残魂镇压在黄泉石之下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嘎嘎嘎..”老人不怒反笑,眼中充斥着嘲讽和嗜血的光芒,“就凭现在的你?你现在不过是处于那什么所谓的蜕变期,力量几乎尽失,你既然胆敢在这种时候来到下界,就听该要做好死的准备!嘎嘎,只要能吞噬你的精血,我就能完美地融合这具躯体,到时候我就是完美的人!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对我施下那什么狗屁的天谴!我将永存于世,不死不灭!”说到最后,他幽绿色的眸中迸发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发须皆张,掌心处狼首虚影陡然昂首嘶吼一声,已经蔓延到了小臂处的紫晶角质层猛然狠狠地一颤,龟裂般的痕迹迅速扩散,继而黑气猛然渗入其中,而它就那样碎裂开来!
“哧哧!..”角质层碎裂之后,老人手臂上几条经络分明的血管也相继爆裂,鲜血喷涌之间,老人也是身形一晃,退后了半步,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但眼中疯狂的意味却没有一点消散。
“你真是个疯子!”看着老人自残般的行为和疯狂的话语,紫蝶身体一颤,怒斥道。
“不,老夫是人,人!”老人仰天狂笑,重复着那几句无意义的话,任由鲜血随着身体的动作挥洒开来。
“对了。”笑声戛然而止,老人脸上渐渐涌上了诡异的笑容,“你突然这么维护这小子,想来他对你来说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那么..”
老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忽然身形爆闪,黑气环绕的右掌屈指成爪、闪电般袭向了先前莫名地躲过了老人一击之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夜烛,“嘎嘎嘎,老夫就拿这小子开刀吧!”
“无耻之徒,你敢!”紫蝶暴怒出声,振翅一舞,紫金色光晕流转,无数道紫色流光呼啸着截向了老人。但它的身形却也随之虚幻了几分。
“你拦不住老夫的!”老人冷笑一声,翻手抖出一面血色幡旗,继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屈指将一滴精血瘫在了那面只有巴掌大小的血色幡旗之上。
得到精血融入,血色幡旗顿时迎风暴涨,数百个如同人脸般的狰狞虚影浮现,凄厉痛苦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气之中。
“百鬼幡?!”紫蝶的声音中充斥着无法掩饰的惊怒,“幽狼,你胆敢炼制此等邪器,必会遭来天谴!”
老人冷笑一声,振袖一挥,百鬼幡立刻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嘶吼,迎向了覆盖而来的紫色流光。
“老夫说过,你拦不住我的!”老人狂笑一声,也不顾结果如何,径直伸手抓向了夜烛的衣领,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少年,老人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只要以小子为筹码的话,那她就算不会束手就擒也必然会束手束脚,只要能够拿到她的精血的话..
想到自己曾经穷尽一生都未曾做到的事此时却充满了可能,他眼中的喜意和疯狂便更盛了几分。
尖锐的指甲在夜烛的脖颈上划过,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老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正要用力将他提起。老人的瞳孔却骤然收缩,身体猛然僵硬在了原地,他的神色缓缓定格在了恐惧之上。
暗蓝色的雪花轻轻地打着转飘落在老人的肩膀上,“其实,挺讨厌一些肮脏的东西碰到我的。”泛着莫名邪魅之感的声音字字清晰地贯入老人的脑海中,缓缓回荡着挥之不去。
在老人充满了恐惧的眼神注视下,少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原本略显妖异的紫瞳中浮动着奇异的血色纹路。而他的左眼却缓缓地涌上了通彻的莹蓝色,几次呼吸间,原本深邃的紫色已经被莹蓝色所替代。
“那么。”少年缓缓起身,看着老人僵硬在原地不住颤抖的身体,清秀的面庞上浮现了淡淡的微笑,但那笑容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那么,”少年的声音很轻,语气平淡,“请你去死吧。”
平淡的声音在老人耳边响起的一刹那,他左眼的瞳孔骤然聚集成一线,黑色的诡异蛇纹浮现,那赫然是化为了..
竖瞳!
洁白如玉的花瓣悄然飘落在光滑平整的石桌上,捏着黑子的手指忽然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那家伙醒了呢。”执子之人放下了手轻叹道,眉宇间泛着淡淡的忧愁。
“比预计中要早呢,看来那小鬼遇到危险了呢。”与其对弈之人淡然一笑,“不过那家伙提早醒来的话,也会给小鬼带来不少的麻烦吧。希望那家伙老实点吧,不然..”
“上天给予的恩赐,或许是无可媲美的福瑞,但也可能,是消散殆尽的毁灭。”他眼中闪过一抹冰冷,轻声道:“永生或毁灭,全在他一念之间。”
“上天?”对弈之人嘴角勾起深深的讥讽,“这种话我们之间就不必说了吧,那种东西的实质你我心里都清楚,这种事,也只有那些愚昧的人类次啊会相信吧。”
“凡人心里的信仰看似荒谬,但它所给他们带来的,却是蝼蚁与主宰的天壤之别。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不过,这也就是只有人类这种处于最底端的生物才会有的特质。像你,还有诛图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
“那你呢?”对弈之人嗤笑一声,道:“你的情感倒是越来越像人类了。”
“是么?”他笑了笑,平淡的笑容却让人有种莫名的深切寒意。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他缓缓开口道:“我们如果无法理解对手的优势所在,就只会重蹈当年的覆辙。你以为我为何甘愿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千年?别忘了,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封印对我而言都只是个笑话,哪怕是‘她’设下的也一样!但是。”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深邃而睿智的光芒,“我需要积累和学习,用时间去积累!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更加趋于完美,我没有人那种优劣并存的灵魂,所以我可以完美地看透人性的所有弱点,以及优点。当初的‘她’即是如此,她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优势,并且避开自己最大的劣势,包括那些人类对于‘她’的信仰。而我们呢?不过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最后才会被‘她’一一破去、来承受这千年的苦难!”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话语中透着暴虐和怨愤,但深邃的眸中却始终波澜不惊。
“崆峒。”他猛然一顿,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难道这千年的囚禁,还没磨去你的棱角么?!”
随着最后一个字重重地落下,他的身上猛然爆发出了一股无以伦比的威势,原本朴华无实的黑眸化为了璀璨的金色,细微复杂的魔纹在瞳眸中诡异地波动变幻着,额心出如同太阳般的印记缓缓化为乌金色。
依旧坐在他对面的那人瞳孔骤然一缩,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般面色逐渐苍白,面部线条不自觉地紧绷,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他的眼中充斥着不甘和愤怒,双手扶在石桌边缘。有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我们..有自己的..骄傲..”
“骄傲?”冰冷的声音中透着些许讥讽,“我也有自己的骄傲,而且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强!所以我才会强迫自己去了解那些蝼蚁般的人类才拥有的东西!而也正是因为这样..”
他缓缓起身,泛着些许情绪扭曲的目光眺向远方,低沉威严的声音宛若古钟轰鸣般在这片天地间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