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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慕琼娥冰玉清绝(六)

这日未时,王捡照例早早来到香英坪,盼得与石若云相见。但直候至酉时,仍未见石若云来此。心中大感失落,垂头丧气自回居所。

此后一连数日,也均不见石若云到此。心知她授完这“断烟离绪剑法”后,便不愿再与自己相见,更是难抑惆怅失意、怊怊惕惕之心,暗道:“想来石姑娘已早知自己暗慕于她,因此才故意疏远。唉!自己能与她这般相守多日,已胜于世界一切了,岂敢再有非分之想,不如明日便去寻她告辞,就此下山离去。”

主意已定,更增离愁滋味,一夜辗转反侧,难已合眼。好容易挨至天明,草草洗漱收拾妥当,径向晶玉宫行去。来到门前,见并无侍女,只得朗声唤道:“弟子王捡,前来向诸位宫主辞行。”

却听宫内传来一声清音:“你进来吧。”

王捡迈步入内,行至正殿,见石若云及那上两代青鸾宫主,均端坐玉椅之中。王捡长揖到地,肃穆说道:“承蒙各位宫主青眷,令弟子习得无上神功,此恩此德,弟子永铭于心。今因弟子惦记江湖未了俗事,未敢于仙宫多留,故前来向诸位宫主辞行,望乞准允下山。”

说到此处,抬眼瞧了瞧三人,接着又道:“今后贵宫若有那世间俗事,需用得着弟子之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完又长揖一礼。

那年老宫主道:“你既有此心,本宫记下便是。望你此去,谨记之前誓言,绝不可道出本宫一应诸事。你这就去吧!”王捡再次抬眼凝望石若云,心中虽有万分难舍,口中仍道:“弟子……这就去了。”石若云的恩师忽然开口道:“云儿,你带王少侠离山,速去速回。”

石若云应道:“是,师父。”王捡一听,心中一阵欢喜莫名,抱拳再礼,退出玉宫。石若云随后行出,冷冷说道:“请随我来。”轻移莲步,当先飘行。王捡见她仍是一副漠然如水,淡定疏澹之状,心中不免大痛,一时怅惘悒郁,紧随于她身后,向谷外行去。

二人顺五色小径行出山谷,穿过山壁甬道,绕出洞外奇阵,展开轻功,如飞而上,不一会,又到了初来时那山巅之所。此时满天阴晦,劲风凛冽,那万古不化的积雪,笼于浓云阴霾之下,天地间昏冥一片,湫厉肃杀。石若云放缓脚步,又行一阵,最终停步不前。

王捡只觉悲怆之情,充溢胸臆,大声道:“石姑娘,我王捡能有缘认识你,此生再无遗憾……何况这两月多来,更蒙石姑娘悉心诲教,获益实多,授艺之德,无以为报,只盼今后能为姑娘作些什么事才好,不知石姑娘可愿驱策?”

石若云本对王捡颇有好感,与他相处多日,心知他深恋自己。但宫规不可有违,修为不可堕废,因此才故意与他分疏离薄。今见王捡辞行,心中也微感失落,只不便人前表露。此时听得王捡之言,不免心中一动,转过身来,见王捡眼中深情如山似海,焉能不芳心感动,微一叹气,柔声道:“你心中所思所想,我早已尽知。”说完娇靥一红,轻轻低下头去。

王捡全身一震,瞬间恍惚失神,再难分辨真幻西东。石若云顿得一顿,待红霞稍退,接着又道:“我青鸾宫宫规极严,首要一条,便是……便是清心寡欲,恬淡贞明,不可有儿女私情……”跟着便将青鸾宫教义与信仰,一概详说于王捡得知。

王捡听得青鸾宫之人历代以来,均冰清玉洁,矜贞清芬,内心五味杂陈,一时如身坠大海,心沉无踪,一时如高山仰止,礼敬悌达。只觉眼前这天仙般的女子,心神莹澈,反照空灵,世间微浊,纤尘不染,似乎已修成金仙大道,飞升在际,虔诚膜拜之心陡生,不由自主,跪向她将下去。

石若云见他竟向自己拜跪,顿时花容变色,闪身到了王捡身畔,伸玉臂扶王捡起身,口中道:“你我年纪相差不甚,你竟行如此大礼,可别折杀了我。”王捡心神稍复,开口问道:“不知石姑娘年庚几何?”石若云轻声道:“我今年刚满二十。”王捡道:“我十六。”

石若云话题一转,道:“我有一事相求于你。”王捡一听大喜,连声道:“石姑娘请说无妨。”

石若云道:“你既说愿为我……为我青鸾宫办事,我便劳烦你一事,我青鸾宫需炼‘九玄太一神丹’,目前差缺灵药十余味,其中有两味灵草,一产于西蜀龙头山中,名唤玉龙参。一产于滇南哀牢山中,名唤紫英草。你今后若有闲暇之时,可为我留意找寻。若你任得其一,也可先来我青鸾宫交送……”

她说到此处,微瞄了王捡一眼,又道:“但此事绝非容易,你若不愿,或然寻之不得,我也断不会恼你。而你,却也不可为了此事耽搁你正事,否则我于心难安。”

王捡心下正为此番下山之后,再难与石若云相见而苦恼不已。听她叫自己代为采寻两株灵草,自己只需寻着其一,便可重返青鸾宫与她相见,喜极不能自制,长啸一声,凌空翻了十几个筋斗,落在地来,又将积雪高高抛洒向天,又笑又跳,开心至极。

石若云见王捡听到能为自己出力办事而欢愉至此,心下也甚感动,轻轻一笑,又道:“那采药之事,枯索乏味,其间奔波辛苦,自不待言。你不怨我出这苦差与你,反道如此开心欢喜,我……我在此先谢谢你啦。”说着盈盈向王捡一福。

王捡见状一惊,双手乱摇,说道:“石姑娘不可如此,我王捡能为石姑娘奔走效力,早已是天大的福分,本应是我谢你才是,怎可姑娘反道来谢我。”

石若云深知王捡如此这般尽心尽力,必是盼着日后能再与自己相见,其爱慕自己之深,可见一斑。心头一阵感动,怔怔望着王捡,再说不出话来。

王捡见她睁着一双美眸凝望自己,眼神中再无冷漠之色,竟充满感激与温情之意,不由惊喜交集,一下丢了魂魄,禁自又发起呆来。

石若云强敛心神,转头望天,知这等天气,更需早早下山才是,否则一旦落雪,行时更难分辨方向,若迷失受困山中,那可大大不妥。又见王捡腰间悬着一剑,尺寸甚短,知他往后定要越发长高,若一直用这短剑,也不利于他剑法施展,开口道:“你这短剑,从何而来?”

王捡心中一凛,蓦然回过神来,嗫嚅着道:“是……一位朋友所赠。”这当口提及紫澹剑,忽然令他想起了杨清荷,不由面上阵阵发热。

石若云解下背负的那匣银色长剑,递向王捡道:“此剑名为‘曳影’,甚有灵性,更兼锋利无比,可称得是上古名剑,就……就当作你为我青鸾宫奔波效力的回报可好?”

王捡一听大急,忙道:“在下一心甘愿为姑娘效力,决不图甚酬劳,况且此剑乃姑娘随身兵刃,在下绝不敢收。”

石若云道:“我青鸾宫中,似这等宝剑,尚有数柄,我待会儿回宫另取一柄便是。此剑……就当我相赠于你,算是……纪念吧。”她言到此处,面上微有羞态,背转身来,缓缓向青鸾宫方向行去。

王捡持剑在手,见她转身行离,知她这一去,往后虽有相见之日,却不知何年何月?忙大声唤道:“石姑娘……”石若云停下脚步,却不回头,柔声道:“高绝之地,气候无常,速速离归,莫为我念。”说完展开身法,如飞自去。

王捡高声道:“石姑娘且请放心,我王捡定不辜负期许,当尽快寻得玉参灵草,再来会你……”话未说完,已不见了石若云身影。王捡痴痴望着无边无际的琼峰积雪,仰天唏嘘浩叹,眼眸中,更是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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