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父会勃然大怒是正常的，但苗裔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亲自登门。
此时此刻，苗父站在苗裔的公寓里，拧着眉头不愿意坐下也不肯接苗裔递过去的茶杯，屈尊纡贵的姿态摆得十足，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仆人。
“你说你还是喜欢男人？”苗父比苗裔要高一些，他微微俯身，眼神阴戾，加上不善的语气，总让人以为这是一场对犯人的审问。
“对，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不管你喜欢男人女人，也不管你形婚还是骗婚，反正你必须得跟女人领证办婚宴。”苗父的目的也很明确，“我和你妈不能因为你的……就晚节不保。”
同性恋？怪物？变态？大概是觉得这些个名词不符合他身为正派人的身份，也或许是因为这几个字在他眼里污秽不堪，他极尽所能地避讳这些词语。那几个名字在苗父的喉头上滚动了好几下，最后也没有能出来。
自私、强硬、虚伪——苗父是个利己主义者，事到如今，苗裔看清了苗父的所有面目，其实很多年前就看清了，所以才会绝望到自杀，只是以前忘记了，现在想起来，不过是对苗父面目的细化和加深而已。
“我不伤害无辜的人。”
“那我呢？”苗父的语气颇有点咬牙切齿的问道，“我就不无辜吗？要不是你妈生了你……”
“你们其实可以不生我，选择把第一胎打掉，或者干脆选择断子绝孙，这样就不会有我了，可是你没有……”苗裔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坦荡荡地坐下，他仰视着苗父，注视着他的愤怒，“但你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你想知道我的感受吗？”
“我是为了你好……”
“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会犯法，我简直想……杀了你。”
真正的痛苦是经不起回忆的，越回忆越深刻，像溃烂的伤口，会因为时间的推移慢慢感染、化脓，腐烂，深可见骨。
每到夜晚，过去就会像沙滩上的潮水，争先恐后地朝他涌来，小男孩抓住他的手，质问他为什么会忘记过去，忘记他身上遭受的那些非人待遇，最后他在窒息中醒来。
浑身汗水、满脸是泪。
“我可是你父亲！”
“你配吗？”
教育让曾经的他以为世界上的父母都是无私而伟大的，但现实往往可笑，有女人因为钱财代孕，有人因为毒品卖掉孩子，欲望来临时，就连自己都会被当做谋取利益的工具，更何况只是个他出资一颗精|子生的孩子。
话音未落，苗父就扇了苗裔一耳光，这是苗裔始料未及的，苗父的发难太突然，他的牙齿磕破了舌头，嘴里一片甜腥，被殃及的鼻子也一阵发酸，耳朵里嗡嗡作响，苗裔甚至觉得他的腮骨都移位了。
这记耳光的力道太大，让苗裔不禁感叹苗父老当益壮。
“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苗父的胸口剧烈起伏，“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
苗裔把血沫吞进肚子，然后朝苗父笑了笑：“如果没事的话就先请离开吧，一会儿我男朋友要来。”
苗父又扬起手，准备再给这个逆子一耳光，但被苗裔拦下来了，苗裔盯着他面前的男人，然后说道：“大家还是和气一点吧……”
苗父摔门而出后苗裔不禁松了一口气，他颓然倒在沙发上，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外面射了进来，洒在苗裔的脸上，苗裔闭上眼睛，整个人平静如没有风浪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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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店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日程，其实最初说开店这的只是说说而已，但让苗裔没想到的是盛无患却把苗裔的话放在了心上，隔三差五就会问问，并且还会和苗裔商量开什么店好。
用盛无患的话说开火锅店太累，开服装店太费口舌，不如开咖啡店或者书店，利润不高，胜在清闲。
“那样的话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那我养你啊……”苗裔的尾音都还没有完，盛无患纠结上了这句话，似乎并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只是顺口就说出来了。
苗裔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别开玩笑了。”
即使在苗父面前说自己喜欢男人，而且有男朋友，其实心里也没有做好准备，对丽子也不算男女之情，顶多是因为丽子太柔弱把她当做妹妹疼爱，但对盛无患……也并没有多大感觉，感觉更像朋友，而且这个朋友实在不值得信任。
盛无患也觉得尴尬，自然也没有再接话，而是不动声色地把话题重新转移到开店身上，男人有时候的确幼稚又懦弱，但业务能力很好，和人沟通的能力也不会太差。苗裔自然顺着台阶下，两个人重新开始了讨论。
最终的决定是开书店，书和食物以及服装不一样，食物会腐败变质，时尚的更替总是瞬息万变，但书确实可以永久存放并流传的。
盛无患觉得这主意可行，如果生意太惨淡的话还可以开一家网店，两边一起照顾，总不至于让苗裔连自己都养不活。
书店的位置最终选在了南雁路，这条路是大部分学生去学校的必经之路，算是接近了主体客户，而且和潼关路离得不远，走路只要十几分钟，这段路程权当锻炼身体了。
美中不足的是租金不容乐观，不过盛无患说开书店的主意是他出的，不够的租金他出，算是半个合伙人。
苗裔本想拒绝的，他实在不想欠这个男人的人情，但盛无患说不是借，只是合伙做生意，而且他平时要上班不可能有时间去店里盯着，就麻烦苗裔一个人打理书店了。苗裔想了想，最终没有再拒绝盛无患。
开店时间很繁琐的事，先是要和房东签订协议，然后装修，因为资金不够，苗裔也不想再跟盛无患求助，为了节约成本，苗裔决定自己动手。
和盛无患商量好墙纸的颜色和书架的样式之后苗裔就开始动工了，盛无患休息的时候也会来帮忙，进度很慢，不过苗裔却觉得很充实，至少他现在回公寓之后能很快睡着，不会满脑子都是以前的事情，也不用睁着眼睛到天亮。
大概一个周之后书店正式开始营业。
盛无患作为老板之一很是捧场，买了一大堆名著带回去，虽然苗裔从来没有看见他看过那些书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