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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结束是新的开始

2016年9月7日,陈清陌的母亲收到一条信息——我在城西工业住宅后街区18号2楼第一间房,房门钥匙在门口地毯下,过来给我收尸。

2616年9月10号,陈清陌火化下葬,她令人揪心的一生,在她20岁那年,消逝。

2016年9月7日——

清陌抬头看着窗外的依旧湛蓝的天空,脸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知道,她的大限已到,也许突然间她就会闭上自己的双眼从此再也睁不开,可她却只想躲在这远离家人的另一座城市的角落里一个人痛苦挣扎着活过一日又一日。

“百合,如果我没对你产生兴趣,现在我还是那个陈清陌,你也还是那个百合吧……”陈清陌划开手机的屏幕锁,看着屏幕里那个安静的笑着的女生。“百合,我好想你,你和他,还好吗……”

说话间,猩红温热的液体又从陈清陌的鼻腔里一滴一滴的流出滴落在地板上,溅开一朵朵妖艳的小血花,早已习以为常的清陌毫不在意的拿起放在手边的毛巾捂住鼻子,手扶着床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却在站立起的那一瞬间重重的摔回了地上,看着染了血掉落在一旁的毛巾,清陌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她咬牙挣扎着再次站了起来,利用房间里一切可以支撑自己站立的东西步履蹒跚的往厕所走去——她陈清陌,就算死,也要干净漂亮的死去。

这是陈清陌第一次觉得洗澡也是这么煎熬的事,渐渐流失力气的身体一直摇摇欲坠,比当初骑机车把自己摔得血肉模糊清理伤口时更难熬,她伸手紧紧抓着洗手盆边缘支撑着自己站立用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其他原因,陈清陌感觉自己的力气渐渐恢复,她终于松了口气,松开了抓着洗手盘的手,慢慢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上了那条百合送给她她却从未穿过的裙子。

“我还以为自己不会再穿裙子了。”清陌看着试衣镜里一头如墨青丝面容姣好,穿着白色长裙的自己,突然有点想哭——她想,自己应该再留点什么下来。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阿笙,你有空吗?带上你的摄像机过来我这里吧。”

那头的人很爽快的答应了她,清陌拿着手机走到书桌前坐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用她漂亮的小篆在那张纸上认真写下她早已想好的遗言——

对不起。

妈,对不起我变成了这样,让你伤透了心

现在是2016年9月7日上午08:37,这应该是我留在世界上最后的字迹了。

我想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次了,妈,对不起,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我从不曾后悔过,我只是怕我走后没人给你和你丈夫养老,我其实已经没有多恨你丈夫了,但是我恨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忘了那个曾经的称呼了,你和他要好好的活下去啊,我的死讯就不要告诉百合了,我护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她幸福了,不要打扰她也不要告诉她我一直爱着她,就让她继续幸福下去吧,帮我告诉何年,谢谢他,他会懂的。

这是报应吧,我伤了你这么多年,所以老天也看不下去要收了我这个不孝女了,我希望我下辈子能幸福一点,妈,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千万不要哭,我这是报应是活该。妈,我想海葬,你要是舍得就把我全部的骨灰撒掉吧,不要为我难过,如果可以帮我多照看百合,我还是没法放下她,她是我唯一动了真心的女生。对了,家里我房间里的书桌左侧第一个抽屉里的那个盒子帮我转交给何年,就说那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这样,我也能安心的走了,我这一生,除了最对不起你和你丈夫就是何年了,我真的不会写遗书呢。

不要找我的病例了,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我已经全部烧毁了,医院的存档也不用找了,找不到的,我不是在本市诊断的,就让我安静的走吧。

陈清陌,2016年9月7日上午10:08,绝笔。

阿笙的速度很快,在陈清陌落下最后一笔时他便到了,陈清陌把遗书放好就去开门,一开门,就看到了捧着摄像机的阿笙。

“陌陌,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我没事,”陈清陌让开路。“我想,让你帮我拍组照片给我……我父母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改变主意让我给你拍照,不过,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只能遵命了。”

“那,我们开始吧。”

阿笙很聪明的没有询问,而是开始配合陈清陌开始拍摄,不得不说陈清陌布置房间的能力很高,把房间布置得非常适合拍摄,阿笙很认真的用手中的摄像机记录着陈清陌的每一个瞬间,把她的美全部捕捉。

“你弄好之后把全部照片发到我爸的邮箱里,百合那里,你挑一张发过去吧,”越来越力不从心让陈清陌知道自己的时间快到了,她直接停止了这场拍摄。“我这里,就不用发了,我有点累,你先回去吧。”

“陌陌,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在陈清陌的坚持下阿笙独自离开了,她支撑着回到床上躺下,最后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笑得开心的百合:“来世我们就不要再相遇了。”

言罢,陈清陌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在沉睡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结束了她的一生……

“陌陌……”陈清陌的母亲——梁奈愣愣的看着自己手机里刚刚收到的信息。“你一定是在骗我的……”

梁奈颤抖着手去拨打陈清陌的手机,却连着拨错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拨通了,却在最后听到的是那冰凉的提示音:“您好,你所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眼泪霎时涌出,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她的女儿纵使再叛逆再不听话也从来不屑说谎,除了对待谢百合,如今她既是这样说,便已证明,陈清陌,大限已到。

梁奈哭着跪倒在地,她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想象三个多月前被她赶出家门的陈清陌是怎么度过她人生最后的时光,她身为一个母亲却从未发现过自己女儿的不妥,如今甚至连清陌的死,却都没能在她身边陪伴而是让她孤独而去。

“陌陌,我不信,我要去找她!”梁奈站起来抬起手用手臂擦去眼泪,就出家门,却在大门前遇到了自己的丈夫:“阿奈,你要去哪?”

陈朗抓着梁奈的手臂,看着双眼猩红脸上写满痛心的她,出口询问,却不料已多年未曾红过眼与他大吼大叫的梁奈突然狠狠摔着自己的手臂想要甩开他的手并大吼:“滚开!我要找陌陌!我要找我的女儿!”

“你冷静一点!”陈朗冷声道。“陌陌是你亲自赶出家门的,你如今喊着要去找她你又怎知她在哪?又从何找起?”

“她让我去给她收尸,给她收尸啊!”

再也绷不住的梁奈在吼完这一句话后就跌坐于地上哭起来,陈朗在梁奈吼出那句话后就愣住,却很快就反应过来将梁奈从地上拖起来:“她在哪里?陌陌现在在哪里!”那不仅是梁奈的女儿,更是他陈朗的女儿。“别哭了!快告诉我陌陌在哪里!”

“手机,地址……”

哭的满脸泪痕的梁奈方吐出四个字手上的手机就被陈朗劈手夺去翻看陈清陌发来的短信,看完后他咬着牙拖着梁奈一起去了自家的车库取车,按照短信里的地址去寻找陈清陌,去找那个倔强坚强不羁的少女。

妈……爸……对不起了……

陈清陌的力气渐渐被抽去,视线渐渐模糊,脑子却异常清醒,往事一幕幕滑过她的脑海,曾经的欢笑泪水愤怒一点一点划过,她的唇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泪水从眼角滑落,枕边早已静音的手机屏幕在一闪一暗却浑然不觉,只是慢慢阖上自己的双眼。

再见了。

阖上双眼最后那一刹那,似乎,又看到了那安静的笑着的百合在呼唤着她——百合,我爱你,来生愿我是男子,可以予你真正的保护与幸福……

当梁奈和陈朗打开陈清陌所在的房间时,看到的是已停止心跳多时的陈清陌的遗体,经受不住打击的梁奈只会呆愣的看着床上那墨发白衣表情安逸的女孩落泪,那陌生又熟悉的眉眼,那张看了十多年的容颜此刻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安然幸福的笑。她的孩子,她终是没有陪她走完她人生的最后一程,让她孤单的离去……

陈清陌的遗体被抬走后,红了眼在落泪的陈朗紧紧抓着陈清陌留下的最后的字迹,抱着梁奈的肩膀陪她安静的站在清明生前住过的房里静静地回想着曾与陈清陌的一切……

2016年9月11日,梁奈、陈朗与何年带着陈清陌的一半骨灰赶往海边,三个人乘船出海将骨灰撒在海里,那个曾经活得恣意的女孩,就此彻底的离开了这个缤纷却又冷酷的世界。

2016年12月29日,何年带着陈清陌让梁奈转交于他的东西在父母与哥哥不可理喻的眼神中孤身一人离开了中国前往美国——这个陈清陌最向往最想与百合去的同性恋可以登记的地方定居下来,在思念清明的日子中一个人又过40多年。

2017年5月19日,按照陈清陌的吩咐,陈朗与梁奈精心安排,暗中照料着百合,直至她的人生彻底步上正轨。

当陈清陌的遗体被焚烧的那一刻,正在与男朋友约会的百合突然心一疼,泪流下。

“百合?你怎么了?”

“嗯?不知道……就是,突然心里很不安。”

百合将眼泪擦去,侧开脸开向窗外的蓝天——很久没有看见陌陌了,她到底去了哪里?

本担心是陈清陌出了事,可想到她那么坚强命硬又会有什么事,百合便释然一笑:“没事,我们走。”

“好。”

他牵起百合的手,两人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青石板的马路边上,最终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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