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遇到顾瑜的时候是在火车站刚刚走下火车的时候,而顾瑜,拖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小跑着追赶着她自己的车厢。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他站在原地,看到自己对面蹲着的顾瑜,她的身侧是一对情侣,男生将女生紧紧地护在怀里。而顾瑜,紧咬着唇,蹲在她们的身侧,眼睛四处寻找,大概是在找她的那一个行李箱。
当冰冷的枪管指向自己的时候,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顺从地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另外的一支枪指向顾瑜。
她咬着唇,双手有些发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漂亮的眼眸也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他看着她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嘭”枪声又响了起来,他看到顾瑜微微扭曲的表情,还有那随之而来的血腥味。
他看着她,除了刚开始时候的那一声惊叫,之后便再无其他的反应。
小小的脸蛋因为那一颗子弹而失色,满脸的白色,可是那拉着她的劫匪却没有丝毫的察觉,她也没有丝毫的反抗。
作为一个医生,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流血过多而死。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以为那个小小的女生,没有半分的害怕,可是当自己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才知道她浑身都在发抖,咬着的双唇已经破皮。
他看着,只觉得有些心疼,那么年轻的一个女孩,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放她下车之前,突然之间想要安抚她的恐惧,尽管知道那三个字并无多大的用处。
幸好那两个人并不想搞出人命,车子开了几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被扔在郊外的一条路上。
相安无事。
却突然想起那一个女孩,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他知道,有些相遇不过是命定的擦肩而过,尽管当初和那个女孩有过生死经历,也不过是一段经历罢了,生活那么忙碌,偶尔想起,也不过是徒增担忧和欷歔。
再见到顾瑜已经是在三年后,他做了四年手术,第一次在手术台上出现了意外。院长放了他半个月的假,让他出去散心。
他没有拒绝,因为他的心里压力真的很大。
那时候恰好在凤凰的一个老同学儿子满月,他就顺便过去了。
之所以选择火车,是因为他有的是时间,他想沿途的风景让自己彻底的松懈下来,那接二连三的噩梦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
上火车的时候就看到顾瑜了。
依旧是当初的那个模样,时间在她的脸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那样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三年过去,还是那样的青春。
就连他都忍不住羡慕了。
她好像很喜欢带着行李箱出行,上次是,这一次也是。
周围都是熟睡的乘客,他看着她皱了皱眉,只是静静地走到一边,看着她该如何去做。
没有想到的是,她那么一个小小的女生,居然还寄望于能够把那个行李箱放到头顶上的架子上。
那么瘦小的胳膊,她的力气明显不够,行李箱很不给她面子地往下滑了。
这个时候,还在看的话,就显得太冷血了。
终究还是伸手帮了她一把,她看着自己,水灵灵的眼眸瞪得偌大,里面的惊艳不加修饰,却没有半分的异想。
他只觉得好笑,看着她回过神来涨红的双颊,禁不住心头一动,真是个小女生。
顾瑜在偷拍的时候他其实没有睡着,只是微微合上了眼眸,耳朵上的耳机声响不大,能够清晰地听清楚她按快门的声音。
他有些好奇她在做什么,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却是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眸,小鹿一般到处张望,找不到半分的焦点。
他还没有开口,她便已经抢先一步说不会外传的,想来这种事情,她定是经常做。
他笑了笑,并没有为难的意思,单纯的只是想要看看她刚刚到底拍的是什么。可是她却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有犹豫有不忍,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单反递了过来。
很好的一张照片,他很喜欢。
交谈的时候才知道两个人的目的地一样,只是陌路相逢的人,她已经忘记了三年前和她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了,那么,就没有必要特意纠缠。
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他看着她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说再见,却在自己转身不到半分钟后听到身后的人清脆的声音。回头便看到那傻傻的菇凉一边追着那小偷一边喊捉贼,本来是严肃的场面,他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抬腿帮她捉住了小偷。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她微微仰着头,睁着眼睛说要表达谢意。可是他有事,和同学约好了时间,只能拒绝了。
后来在凤凰也遇到过几次,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情,因为两个人最后的停留地点都是在凤凰。
离开凤凰后,他想,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
在医院遇到的时候才惊觉世界真是小,两个人居然这么巧,后来才知道,两个人还住在同一个小区里面。
他觉得,这大概是上帝特意安排的,三年前,和三年后。
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了。
那一天下了小雨,他刚好下班回去,不远处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身侧是掉在地上的伞,跑过去看到的是一张全然无色的脸。
他不禁皱了皱眉,月光下,她的脸惨白得吓人,对着他却依旧弯起嘴角在笑。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眼前的女生很逞强。
后来问她怎么了,他已经做好了她会逞强地说自己没有事的心理准备了,却意外地听到她说胃痛。
那是他六年后第一次牵女生的手,娇娇柔柔的,细小的手指被自己握在手心,只觉得满心的温柔。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腮帮一鼓一动地咀嚼着,丝毫没有忸怩故作之态,他看着她,突然有些不太明白女生这一生物。
将她送回家的时候顺便留了电话,他算是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迷迷糊糊,好像对什么事情的不上心。倘若他不开口问她名字,大概两个人在碰上几次,也依旧是熟悉的陌生人。
这是她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沉静简洁。
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实属意外,听到电话里面她半带哀求的话语,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穿好衣服就往她家跑去了。
他赶到的时候她的样子很糟糕,头发乱了一堆,脸上汗迹斑斑,双眼没有半分的神采,樱红的嘴唇已经被她咬得泛白脱皮。
可是她却很淡定,甚至的淡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就好像这样的状况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他知道她很瘦,却不知道会这么轻,背在身上,就好像背了一衣服一样,作为一个男人,这是毫不费力的事情。
车子刚到医院门口她就冲去厕所了,出来的时候小脸又白上了几分,看得他都有些心惊。
可是她还是对着他尝试笑了笑,却在下一刻就晕倒在他的怀里。
他接住她,只觉得怀里的人柔若无骨,抱在怀里面感觉不到丝毫的重量。
她醒来后很客气,他不禁想起那个在火车上的顾瑜,那么俏皮而活泼。
禁不住逗着她,却没有想到她那么容易相信人,还真是个傻姑娘。
那一天之后似乎就没怎么见到她了,可是自己却总是忍不住担心她到底好了没有,好几次想要拨电话过去,却发现,两个人那样的浅浅之交,实在是没有理由这样做。
后来有一天,他刚从妈那边回来,车子经过小区边的快餐店的时候看到那人撑着尖尖的下巴看着窗外。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滞,最后笑了笑,踩了刹车,推门而出。
他迎着她的视线,笑了笑,大步走向她。
她的脸上有几分窘迫,随后却是大大方方地对着他笑了笑。
他一怔,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还记得那天在医院里面,她的那个闺蜜,不断地数落着她不按时吃饭不按时作息。
现在刚好是正午时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小餐馆里面,想来是被那个闺蜜说怕了。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饭菜,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吃着。
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许久,忍不住开口问她看什么,自己脸上应该没有什么脏东西吧?!
她却天真地睁着眼问他怎么能够笑得那么好看。
那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出来。
大概是凭着走神时的那一份勇敢,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突兀,脸颊又红了一片。暖暖的阳光打在上面,很是好看。
吃完饭后,他突然心血来潮建议两个人一起走走。
她走路的时候像个小孩子,脚下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颗小石子,一路上被她不断地踢着,她倒也不厌其烦。
大概是脚下用力过分,石子脱离了原本的轨道,直接向上飞去,打在别人的身上。
惹事之后的顾瑜只敢躲在他的身后,缩着毛茸茸的脑袋。
他不禁想起以前家里面养的一只小猫,也是这样,总是喜欢在惹事之后缩着脑袋,让人狠不下心去责怪。
在C市看到她的时候着实惊讶,后来才知道她是丛叔叔的养女。
宴会开始到她被丛叔叔叫走为止,她脸上一直都是笑脸盈盈,直到后来,那一个冷峻的男人出现的时候,他明显地看到她脸上的僵硬,还有端着高跟杯的手在不断地发抖。
那个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她的双脚都在发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浓,开口的声音,他隔得那么远,都能够听到她声音中的颤抖。
抖得他的心都忍不住颤抖。
男人开口喊她的名字,冰冷得他都不禁皱起了眉。
她的脸很白,在灯光下映得更是惨烈,他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她的手心。
她的手很抖,抖得他握都握不紧。
他牵着她走出了酒店,风吹过来,很冷,她贴着他的身子在不断地发抖。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他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声一声地应着他的呼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敢开口问她,好了没有。
她点头得很乖巧,甚至还抬头对他笑了笑,眼泪被她擦干净,除了有些红肿的眼睛,谁也看不出来她刚刚那样静默无声地哭了一场。
他看在心里,只觉得难受,微微抿着唇,却只能看着她如临大敌一般吸着气,重新走进酒店里面去。
他知道,顾瑜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或许心酸或许悲伤,他就只要那样站在那儿看着她的表情,就已经能够将她所有的悲伤都看到了。
他只是,有些心疼而已。
他叹了口气,转身也走进了酒店,却看到丛深溪站在她的面前。
他只觉得心中一滞,连忙看向那一旁的顾瑜,还有她身边的闺蜜,廖楚儿。
他看着廖楚儿对着那个男人咄咄逼人地反驳着,将顾瑜拉到身后,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向今晚的主人公贺寿。
和丛叔叔聊完之后,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找那一个身影,整个会场里面都找不到,他不禁走向外面。
果然看到她看着廖楚儿的背影在发怔,他禁不住开口,却对上一双水盈盈的眼眸,那眼眶里面的眼泪,就好像那淹了雷峰塔的水一样,淹没了他的心。
再回到会场的时候,丛深溪的身旁已经站了一个女人。他忍不住看向顾瑜,她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勉强,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住,微微低了低头,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甜美的笑容,伸着手对着那个女人低声巧笑。
他只觉得心里面难受,看着她那样的笑脸,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抱住了一样,有些窒息。
他端着酒杯,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她眼眸微微动了动,动作很快,踮起脚尖就向着他招手,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拉着他往外走。
身后还能够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牵着他的手微微一颤,他的心也不可抑制地跟着动了动。
她突然抱住他,声音里面的哭腔很明显。
她说,别动,然后他就真的不动了。
那一晚,她问他,你爱过人吗?狠狠地爱过吗?
他不知道,如果他对乔燕的是爱的话,那应该是的,毕竟他当初为了乔燕颓废了整整一个多月。
那一晚,那个小小的女生,抱着他,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不设任何的防备,什么话都说了。
只是,他的心,也不设任何防备地,将她的话装载了。
一字一句,一点一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好像看着当年的那个顾瑜是多么地卑微一般。
下班回家的时候突然之间想要去超市买些东西,至于买些什么,他也没有具体的想法,很奇怪,是不是?
他自己都觉得奇诡,直到看到刚刚收好了伞的顾瑜,他才突然之间明白过来,原来,冥冥之中,这么多的事情已经注定了。
他笑了笑,抬头看到她有些讶异的神情,想到那天在医院廖楚儿对着她说的话,便知道她一定是没有吃饭了。
他向来不喜欢其他的人进自己的房子,清洁阿姨也是一个星期过来一次而已。
可是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局促地拿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突然之间萌发了让她到自己家的冲动。
煮好面出来的时候她在沙发上睡着了,头耷拉在一旁,双手紧紧地抱着抱枕,纤长的眼睫毛投影出一片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顾瑜,总觉得她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就连饮食。想到她经常忘记吃饭时间,还有那并不怎么好的肠胃,禁不住拿了些前几天被母亲大人放到桌面上的糕点给她。
他将她送到她的公寓楼下,借着下雨这个契机将她的伞带走了。转身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软软的,毛茸茸的,很是舒服。
竟然有些爱不释手了。
打电话过去拜年是存了私心的,他想知道她在不在C城。
那一天的阳光很好,他开着车,经过街角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仅仅是一个背影他就已经能够将那个人认出来了。
她整个人坐在原地,双腿曲起,将头埋进膝盖里面,双手紧紧地圈住自己。
过往的人群在她的身边议论纷纷,她却浑然不觉,不少人渐渐停了下来,将她围成了一圈。
他看着,叹了口气,连忙下车过去将她拉起来。
她很乖,抬头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眸看着他,直直地看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她似乎终于从他不知道的悲伤中抽离出来,接过他递过去的纸巾还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禁不住伸手揉着她的头,她却突然之间睁着还有泪水在悬着的眼睛打量着他的脸。似乎看到什么有趣的,还禁不住伸起自己的手扫过他的鼻梁。
他只觉得浑身一怔,抬手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全然收进眼底。
她说她想去蹦极,那么他就奉陪到底,尽管他恐高。
站在那一百多米高的跳台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发抖,可是视线落在身侧的人脸上时,他却只能闭了闭眼,抬头对着她笑了笑。
耳边的风在虎啸,他被她紧紧的抱着,那么娇柔的身躯,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他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是不恐高的。
她说,她不爱丛深溪了,她说,谢谢你,洛阳。
他看到迎着风,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水。
解开绷带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双唇都在发抖,不是不怕,只是因为她,所以逼着自己装作不怕。
大概是自己苍白的脸色吓到她了,她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他心底一漾,只是摇头说累了。
胃里面翻江倒海,他闭着眼睛坐在那铁椅上,只希望那难受能够快些停息。
温暖柔软的手却突然覆上了自己的双手的手背,那暖暖的体温让他有些贪恋。
她说:“洛阳,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任性的人。”
软软腻腻的话,他差点儿就接口而出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
可是到底是没有说出来,他害怕吓到她,所以只能将那一句话收起来。
他想说,我想你一直在我身边任性。
但只是想而已。
将她送回家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减了几分惆怅,他看着,只觉得今天自己也很快乐。
那天乔燕说找他有事,他念着以往,就赴约了,只是没有料到会遇到顾瑜。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窘迫,只能随便打发乔燕。
其实对于乔燕,与其说是爱,还不如说是年少时的不懂事。
曾经他以为自己最爱的人是乔燕,后来时间告诉他,那时候的爱情,其实还不算是爱,顶多就是,好感罢了。
当初死缠烂打的人是乔燕,后来乔燕离开,他问为什么,乔燕说过一句话:“洛阳,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你陪着你的实验室的时间比陪着我的还要多一倍不止!或许我错了,我以为你会爱我的,现在我才发现,你根本不会懂得爱,你或许连爱人都不会!”
或许当时的乔燕说的很对,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爱。
所以,他对于乔燕,从未爱过。
可是乔燕也不对,他不是不懂爱,只是,懂的岁数大了一些罢了。
他第一次请求她陪着自己,一路走来,她依旧想以前的很多次一样,低头踢着脚下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石子。只要他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
其实他想解释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
那是他平生说的最不好的一个谎言——家里面介绍的相亲对象。
真的是有够挫的。
她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以至于他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话。
他不甘心,不甘心将就。
可是她却突然之间转移了话题,说:“洛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不禁一怔,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改了口,他不知道对于她来说,那件事情会不会是一个噩耗。
医院里面最近来了个新的医生,可是这些他都不关心,也没有关心的必要。
后来才知道,那个被护士门口耳相传的帅哥医生,竟然是她的旧相识。
他是一个男人,知道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所代表的意思。
他知道,方毅爱顾瑜,可是他却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方毅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好,大家心照不宣,在她面前总是一派和谐,可是情敌之间,怎么可能和谐相处呢。
听到丛深溪出事的时候他只是想到了她哭泣的表情,他突然之间想要请假过去陪他。
可是方毅的动作更快,直接就飞去C市了。
他终究是没有过去,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够用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去安慰她。
丛深溪和苏晓清订婚的那一天他也被邀请在里面,他想起那天顾瑜蹦极时候说的话,还有那些她醉酒时说出口的话。
他不知道一个人到底要多爱一个人才会在知道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还那么地义无反顾,他只知道,七年的时光很长,那个傻乎乎的女孩一定是很辛苦。
如今,丛深溪要订婚了,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个尘埃落定的结局了。
他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可是当他端着酒杯在人群中寻找她的时候,只看到她一个人窝在安静的角落里面吃着东西,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看到他的时候才抬头惊讶地笑着。
他很想知道,这个时候,在这个看着自己爱了十一年的时间的人和别人订婚的时刻,他想要知道她难不难受。
他想知道,然后就问了,直接地问了。
他明显地看到她的身子一僵,即使她没有说,他却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答案了。
他第一次这么咄咄逼人地逼着她回答,到底难不难受。
可是她却是惨烈地笑了笑,反问,难不难受重要吗?
他看着她,心底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伸出手:“顾瑜,我们在一起试试好不好?”
她却突然说:“洛阳,你刚刚不是问我难不难受么?我难受,很难受。”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哭腔。
他知道的,她这是在婉拒自己。
她说,洛阳,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他就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她伸手抱住了他,软软柔柔的身体埋进他的怀里面,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急促。
眼泪落在他的肩膀上,灼烧了他的皮肤,他知道,她很难受。
所以,他说,“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可以等到你不那么难受了,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等的。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毅力像她那样等一个人那么多年,可是他想尝试一下,尝试一下去等一个人,去爱一个人。
已经许多天没有看到顾瑜了,听说方毅辞职回去英国了,他只觉得心下已经,只是想到她。
他很想大电弧去问问,可是最后还是没敢下手。
他想不到,他洛阳,也会有这么犹豫的时候。
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往外面走,脸色很是苍白。
他问她怎么了,她却开玩笑说天色太阴暗了。
他突然想起方毅,也在瞬间明白了什么,然后她便看到她抬起来的眼眶开始发后,声音哽咽不已:“洛阳,方毅走了。”
那一声声压抑的哽咽,就好像闷声棒一样,她说一句,就打在他身上一棒。
可是他也只能叹息,然后伸手将她拥入怀里面,以此给她些许的安慰和温暖。
似乎每一次遇到她都是在她难受的时候,就好像她痛经的时候,皱着一张苍白的脸,佝偻着走在雨中。
他从她的身后看着,只觉得心下一滞。
被母亲见到顾瑜纯粹是意外,大概是母亲有意撮合,倒是给了他不少机会,他第一次不反抗地顺从了母亲的安排和自作主张。
看到她在自家门口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他只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就被她软绵绵的身体截住了。
她说:“我好饿。”
说得那么地可怜兮兮,他却哭笑不得。
他拿出钥匙想要开门,她却突然踮起脚尖,伸手探在他的额头上,嘴里还呐呐地说着话。
女性的清香扑鼻而来,她的鼻尖就在他的鼻尖下方,只要轻轻地往前,他就能轻而易举地碰到。
他不禁一怔,差点儿失了心神。
他生病的时候不喜欢去医院,尽管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医生。
可是看着她倔强的眼眸,他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拒绝,在她的半拉半扯下去医院,挂了号,还被一大堆的同事取笑和打趣了。
可是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笑脸,他也跟着笑了,突然觉得自己对她的做法有些纵容。
只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要纵容她。
看到她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门口的时候,他又惊又喜。
可是她却只是涨红了脸,也就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看着她,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她想要说的话。
他不想为难她,只是笑了笑,说,若果说不出来就算了。
他都懂。
可是她却执着得很,看着他一动不动,许久,终于张嘴开口:“洛阳,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腻腻的,柔柔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他只觉得心中一滞,血液都在喷张。
他只觉得她傻,心疼地揉着她的头说她傻瓜。
她一阵反驳,却在突然之间说,洛阳,我们在一起吧。
他向来从容淡定,却在那一刻,整个人僵在了那儿,许久才反应过来。
心底就好像,听到了一阵花开的声响。
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轻声地应着:“好。”
他应该庆幸,顾瑜等了丛深溪十一年都不曾有结果,而他,就这样,等到了一个陪自己永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