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她自袖中掏出一枚布满裂痕的黑色珠子,“此珠名为斗转星移,本为碎片相合,有天塌地陷之用,得知你在徽宫活得快活时我就将此珠寻来了,本是要扔在徽宫里的,如今在这……也一样,我们一起死上一回,顺道也好好地看一看他心里装着的人究竟是谁。”
我猛地抓住她的领口,冷声问道:“什么徽宫?你跟我说个清楚。”
她见我如此,似乎更加的畅快,“是了,你不记得了,对于你来说皆是美好之事,可你却一丝记忆也无,这般活着倒真是没意思了。”
“什么叫我不记得了,夜歌,今日你给我一字一句的说清了。”
一句夜歌让她瞬间恼怒起来,挣脱开我的手,将我拖到了地上,“这世间早已没了夜歌,只有我,迦兰若,而你……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害人精而已,但凡在你身边的都因你而死,偏偏你还能高高兴兴的活在这个世上,你不是要我说个清楚吗?今天就送你去下面问问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好好的问问他们,看看你到底该不该死。”
她猛地将手中的珠子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散而开,紧接着整个苍木殿的地面开始出现裂痕,慢慢地裂痕蔓延至墙壁,大地在震颤,珠子上的每一块碎片似乎都均匀地分割在了苍木殿的每一个角落里,这些角落随着碎片一起裂开,夜歌也和我一样被震颤得摔倒在了地上,可她的目光依旧恨恨地看着我,嘴里柔声喊道:“长宁,救我——”
地面塌陷的愈发迅速,冲上来的仙奴全都陷入到了地底,古沙想要救我出来,却始终无法冲到我的面前来,碎裂的太快,她每一次近我一步,地面又裂开一大块,赤焰、封血、重火都闻声赶来,可是他们和古沙一样,近不得,退不得,直至玄鹤飞至,长宁飞身而入,在轰然倒塌的苍木殿中,似乎唯有他能来去自如。
当他的身影落在我的面前,我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眉目间的云淡风轻早已消失,不安、无措,甚至还有一丝的慌乱,可他偏偏只用一句话就能掩埋我心,“你……可有看见小白?”
我恍惚地朝着身后的位置指了指,他揽上我的腰将我带上一同寻到了夜歌,至此我们两人皆被他揽于怀中,夜歌泪眼婆娑泣声问道:“长宁,为何救她?你可知斗转星移是她扔下的,为的不过就是跟我赌一回,赌你会救谁。”
长宁看着我,眸中带着一丝冷色,我先他开口道:“若你信了,便放开我吧。”
他带着我和夜歌飞升至空中,苍木殿在我们脚下继续塌陷,夜歌哽咽道:“长宁,她要小白死啊,你若再慢一步,这世间便再无迦兰若——”
腰间的手突然一松,古沙四人齐声喊道:“世尊——”
我的身体在他放手的瞬间滑落下去,长宁,你的每一次放手,都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可这一次,我竟莫名的安心。
那一日,东辰天境的苍木殿震裂了整整一日,死伤仙奴数百名,世尊下令重造苍木,四大战神在塌陷的苍木殿外跪了一夜,众仙奴不明原因,只知第二日当他们准备清理苍木殿的残骸时,一人黑衣华服头戴墨莲王冠突然闯入,四大战神非但不拦还下令众仙奴不得干扰,那人徒手在苍木殿的废墟中挖了整整三日,终是挖出了一具血衣躯体,随后小心翼翼的带着那副残躯漠然离去。
在他离开之后,古沙问及一路送他离开的重火,“她……可还活着?”
重火道:“自然是活着的。”
古沙黯哑的说道:“我始终不明白,世尊既然已将仙灵灌入她的体内,为何又要将她抛下?”
许久之后重火才道:“或许世尊动了不该动了执念。”
“无论是什么,走到今日,他们谁也回不去了,如今我到希望她这一生都只是未霜。”
幽冥的月亮河点亮了所有的墨莲灯火,整整十日,河底祭司全数出动,他们全都被请到了墨宫中,这是幽冥史上从未有过的,只因一个女妖,奄奄一息却也命不该绝。
终究是命不该绝,十日之后,祭司重回河底。
当我醒来,得知一切后,只问了苍邪一句,“你以幽冥帝后之尊才将所有祭司请出,如今……是要封我为后吗?”
他道:“若我亲手奉上墨莲后冠,你……可愿为我戴上?”
我轻声叹息道:“你不该救我——”
似乎早已知道了答案,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所以……我给你自由。”
而我想要的自由,不过一座燕家茶楼。
后来……我收下了许多故事,也续写了许多故事,有些故事听得人断肠心碎就连鹿长凤都能听得眼角带泪,唯独我越来越像一个生意人。
风流倜傥的逍遥郎也终究会动情乱心,比如曾经不可一世说着要阅遍世间美人的紫南神君萧恒,当他一身阴怒的闯入燕家茶楼,遍布血丝的双眼中是万念俱灰的绝望,“小小死了。”
我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碎了一地,回身问他,“长命灯没能救她?”
他似有难言的痛苦卡在喉间,久久之后方才开口道:“长命灯救了她的命,可我不顾仙妖之劫强留她在身边,最终却没能为她抵过天劫……”
与长宁相守之时便听过各路神仙私下议论仙妖相恋定将承受滔天大劫,可不得不承认长宁将我保护的很好,好到甚至让我以为天劫似乎不过是小打小闹一般的玩笑罢了,可如今看来连萧恒也无法抵住的天劫,倒真是众神们诚不欺我。
鹿长凤躲在角落里听了一个大概,一摇一晃的走了出来挡在我和萧恒的中间,“你的人没了,来找她做甚,莫不是让她给变一个出来不成?”
萧恒目光微暗,我心道不好,还未出声,鹿长凤已被他一掌扇飞了出去,只听他冷冷说道:“我不管你是未霜还是迦兰若,若非是你当初收了她的故事,我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她也不会因我而死,你和我都是罪人,即便灰飞烟灭也都抵不了的。”
我不禁觉得好笑,这世间大都是欠了我的较多,萧恒看不开结局却又觉自己一人之苦无法抵过小小之死,如今便要多拉一人下这地狱吗?
“萧恒,燕家茶楼永远也改变不了故事的结局,当我拿到长命灯救活了小小之后,你活了下来,我以为结局变了,可就在方才,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突然明白了,结局从未更改,只是小小卖给我的那个故事里还没有出现真正的结局。”
他一愣,冷声发问:“你是说即便没有长命灯,她也能活下来?”
“是。”
他眸光一寒,“那你便是在欺她。”
我冷冷一笑,反问道:“萧恒,即便小小不来换这个故事你也不会死,以你的脾性一旦得活,你会再放她走吗?仙妖相恋你会在乎什么天劫吗?可我告诉你她不是因为我的故事而死的,故事的结局是天劫之难,可你呢?萧恒,若我猜的没错天劫之难你一定没有放在心上,可小小不一样,她自出生起便谨小慎微的活着,神妖相恋你不当回事,她却是记在了心上,你比她的命还重要生怕你受一点伤害,可她忘了你是神啊,怎会轻易被天劫所伤呢,以至于后来天劫将至你未及时替她挡去……若我早知结局如此,确实不该为她换取那个故事,长命灯该是由你亲自去取的,不经历生死,你又怎能完全看清她在你心底的位置呢?”
萧恒一步步的朝我走来,双手握住我的双肩,声音像是沉入深渊的怨灵仿佛要将我一起拖下去一般,“你总以为看穿了一切,却永远看不透自己,你若是迦兰若,那么万象虚空中也只有长宁那样的人才敢护你,可没了他你什么也不是,就连我也能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将你活活碾死,可如果你是未霜……”他一顿,笑得愈发狰狞,鹿长凤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朝他吼道:“萧恒——你疯了吗?你要逼死她吗?”
萧恒笑声更加猖狂,“死?我已是半疯半死,她凭什么逍遥快活。”
他问我,“你可记得商然?不,你当然不记得了,那个人即便是死了也要将你的以及抽走,如今,我还你。”
“不要——”鹿长凤已来不及阻止,一抹灵识仿佛穿越了沧海桑田缓缓飞来,带着竹林间微微的茶香,不容拒绝的钻进我的脑海。
茶舍之间,他说我教你煮朝花夕拾可好?
合欢墓前,他说我愿身葬合欢换你永世笑靥
死别之时,他说阿笨忘了我吧只要我记得你就好
一幕幕席卷而来,如此深入骨髓,而我却真的将你忘了,我的眼角不断流下泪来,嘴角微微上扬,许是见我又哭又笑,萧恒突然愣了,“谢谢你,萧恒,谢谢你将我拉回了地狱,我怎可独活人间,我该下去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