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京里的文书也终于发到了临阳。如今是惠儿和余乔要离开这个他们悉心经营了两年的地方了。说不舍也确实是有的，不过能够回京与父母团圆的喜悦彻底掩盖住了这种不舍。惠儿直恨不得离开飞回去。
消息传到军营里的时候，余乔也是觉得开心，毕竟这是两年里日日盘桓在心头期盼，现在得以实现，她也是觉得终于能松口气了。只是这些跟随了她两年的儿郎们却不能大摇大摆的跟随他们一起回京。虽然现今大户之家多蓄养有不少家将，私兵，这也成了一种不成文的惯例，不过这都是见不得光的，也不能太过张扬。他们回京随从有二十也就不少了。其他的人还要分批暗中进京，不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她也只是有一千人，跟动则上万人的驻兵是没有可比性的。当然余乔这里说的都是大城的驻兵，像林临阳这种小城多半都是没有驻军的，也就是一些民团什么的，平日里还是劳作的农民，只有等战事起了，才会拿起刀兵成为士兵。
等惠儿和余乔要走的消息传遍了临阳，整个临阳城里都轰动了。这里的老百姓没有一个愿意让他们的周老爷还有余捕头离开的，但是心思单纯的老百姓还是一个个含着泪到县衙门口给他们的大老爷送行。
“杨老头，你手里拿的什么？”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问旁边的一位老人。
“我家里那老母鸡刚下的鸡蛋，我给煮了，让大人带着路上吃。”
“你这老头，大人稀罕你那点鸡蛋吗。”那大娘哼了一声。
“这怎么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老头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礼有些轻了，面上有些发红。“那你有带了什么？”说着他就探头往大娘手上挎着的篮子里瞅。
这大娘哼了一声。“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的绣功好，不是我吹，京里那些大家的绣女们都不定有我绣的好。我给大人做了一件常服。”
那老人讪讪一笑。“唉，要是大人不走该有多好，咱们怕是再难遇到大人这样的好官了。”
“别胡说，你这不是挡了大人的前程吗，大人能有机会高升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生出那种心思。”那大娘心中恼怒这老头私心太重，故意站的离他远了一些。
这就是这个时候老百姓的淳朴之处了，他们明明知道走了惠儿和余乔，这临阳再难找到这样尽职尽责的好官了，可他们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挽留而耽误了大人的前程，所以他们宁愿千里相送，他们要用他们的方式来感谢大人带给他们的富足生活。
惠儿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胸中充斥这感动，这一切正是对他的肯定和证明，他从没想到过他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只有得到百姓的肯定，才能算是一个真正配得起父母官这几个字的人。”身旁忽然传来余乔的轻语。“大哥，你做的很好。”
“可我们与这些人来说，终究只是过客。”惠儿心中忽然又惆怅起来。
“这是自然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余乔淡然道。“大哥不必如此介怀，我们不是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了吗，由张师爷暂代临阳县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到了京里在寻个品行好的中的举子举荐过去，不就好了。这里的百姓不会过上以前的苦日子的。”
“我虽知道事情是这么个理，不过看到这儿多人热忱相送，我心中觉得有些愧对他们。”惠儿叹了一声。
“那，难道大哥还要留下当一辈子县令不成？”
惠儿摇头。
“那不就是了，既然早晚都要决断，又何必犹豫。”余乔说道。
“启程。”余乔扬声喝道。随行的二十护卫，神态冰冷，立刻排开人群，向城门行去。
忽然间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那送行的百姓，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口中呼喊着。“大人慢走，大人保重。”之类的话语。
惠儿回头观望，心中酸涩，他急忙叫道。“大家都快起来，我当不起大家如此。”
这些人跟了一里又一里，始终也不见送行的人有所减少。车队行进的速度简直等于是龟爬，被这么多人前后簇拥着，就算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余乔心中略显烦躁，她忽然起身跃上车顶，冲后方送行的人说道。“诸位请回吧，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们的心意我们都收下。你们就安心回去吧，临阳不会改变，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
送行的众人面面相视，都不知道是该继续送下去，还是将礼物留下离开。
这时，在送行的人群中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来。余乔探头一瞧，这不是张师爷又是谁，他怎么也到这送行的队伍里来了。
“诸位乡亲，大家都送了很远了，都回去歇着吧，诸位的心意，大人都收下了。你们放心，我定不会负大人所托，一定将临阳管理好。”张师爷额头见汗，显然方才硬是挤进来可花了不少力气。
张师爷的威望在临阳城里是仅次于余乔和惠儿了，所以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这下那些送行的人，终于散去了大半，地方丢满了篮子，筐子。甚至就连活鸡活鸭都有。
余乔和惠儿对望一眼，这些东西还真不好处理，要是扔了，那可就寒了那些老百姓的心了。可要是带着，光这些东西就够几大车装的。
最后惠儿和余乔商量的结果是暂且先带着等到了下一座城市就托人将这些东西给处理掉。不过为了找装这些东西的大车，余乔等人不得不在城外又耽搁了半日。后来终于得以成行，却还有那固执的人继续跟着。
“罢了，让他们跟着吧，反正只是送行。过些时候他们自然会回去的。”余乔说道。
“走吧。”惠儿冲车外的侍卫吩咐道。
车队连走了三天，那些送行的人才渐渐不见的踪影，惠儿等人总算能松口气了。总是被人跟着，众人心中也有压力。
“那些人总算是回去了，这就叫做千里送行了吧。大哥你这父母官做的还真是成功。”余乔微微一笑。“这可算是一段佳话了。将来若是有一天大哥功成名就，那一定会被有心人拿来吹捧你的。”
“你这是在取笑我吗，这些人难道不是来送你吗？这两年若不是你，临阳周边的百姓何以能夜不闭户，如今你虽然带走了尖峰营的精锐，可民团不是还在吗，只要有那些人在，这临阳即便有人忘了我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将你这余教头给忘了。”
“大哥，那些人训练时日不多，也就只能镇守一方安宁，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
“这还不够吗？”惠儿笑着问道。余乔从半年前就开始招募新的民团成员了，原本是想他们离开后民团就解散，当时也是考虑一个小小的临阳还养不起如此多的军队，不过如今看来确是不必了，如今的临阳坐拥五万人口，别说养着一千人的军队，就算是五千人也养得起，不够那确实不必要了。
“若没有战火纷扰，却是够了。”余乔的语气平淡。
“好了，不说这些了。”惠儿拉余乔在车中坐好。“还记得咱们来时的心情吗，那时的我们又怎会想到我们离开时竟得全城百姓相送。”
余乔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当时与她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摇头。“当时既然过去了，又何必再提。咱们只要想着能回京见到爹娘就是了。”在余乔的心底，对李香和周升还是存有牵挂的。
“是啊，两年了，不能再爹娘面前尽孝，我这个儿子当得真是不称职啊。”惠儿怔怔的望着窗外，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这不是你的错。”余乔忽然想到了那个南益弘，不知这个人如今又在哪里，若是再见面，定然不会轻易绕过他。“现在说这些也是无意，还是早些回去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