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门粮店工作时,我为了培植自己信得过的队伍,将在体育路当营业员的老同学菜爱珍调了过来。原计划是让她熟悉一段时间后、找个机会让她当门市部组长,可这个老同学是死活不愿意。她说调过来是为了离家近一些,方面照顾家里,当组长事多,还是做具体工作好,按部就班的也没什么顾虑。无奈,我只好尊重她的意愿。
虽传得沸沸扬扬,但“检察院要抓我”一事不了了之,事件渐渐平息,公司管理层对我还是很信任,除了在入党和提拔事情上采取应有的谨慎外,我的日常工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班照上、书照读。直到1992年6月,我顺利的毕业了,取得了一个迟来的大专文凭。面对着粮票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粮食部门也筹划深化改革的举措——人员分流下岗的形势,这张文凭对我而言已没有任何作用了。如今也不在财务岗位上工作,想调到公司财务科的想法也因上述事件而搁置,我也没有以此为契机晋升中级职称,一切的一切均任其发展,我无力改变什么。
站好最后一班岗是无奈的选择,我的工作就是保证不出问题。当我和李斌等一批基层粮店主任一起、参加了公司组织的赴沙市学习回来后,稳定便是公司领导对我的要求,因为这时期市场上风起云涌,大量套购平价粮、倒买倒卖粮票的现象层出不穷,这是粮票即将取消的信息被提前透露在市场上形成的反应,随之而来的是粮价飞涨,粮票的“市场价格”下跌,巨大的利润空间刺激着一批挺而走险的特殊人群,之所以特殊是这些人要么是粮食部门的职工,要么是与粮食部门领导层有密切关系的人。
倒买倒卖粮票的投机倒把行为严重地干扰了正常的粮食供应工作,一时间我所管辖的单位和工厂开了票却提不到货,大单位的食堂天天等米下锅,我一上班就被围在办公室里。如果菜爱珍当门市部组长,这一切还能得到控制,起码在我的辖区内不至于出问题,不至于要我天天盯着,现在我唯一的办法就是下一道死命令:
“不管是全国粮票还是湖北省地方粮票,没有我的批条任何人不能开票售粮,我只保证公司印发的粮食供应券能在我这里买到粮,违令者立即停止工作,接受我的询问。”在职工大会上我没办法,只好把组长的权夺了,我必须亲自掌握一线情况,才能应对这场风暴。
“林子,我们单位某某某搞粮票发财了。”这是我下班后胖胖对我说的一句话,我反问道:
“粮票是无价票证,严禁买卖,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呗。”她好像很羡慕这些个胆大的,毕竟这些胆大的人很多她都认识,是啊!这个钱太好赚了,尤其是对我而言,无需求人就可以搞定。别人从市场上买来粮票,大约每市斤0。20元,在粮店买平价大米再花0。147元,还不到0。35元的成本,再将提货单以每市斤0。80元以上的价格卖给粮油贸易公司等需要大批议价粮的单位,这些单位再集中提货将大米卖到外地。这番一翻的利润就这么简单的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完成这样的交易只需经过一道门槛,那就是像我这样的把关人,因为集中提货严重影响了粮食供应计划,造成了用粮单位等米下锅的怪现象。刚开始我不知情、又碍于情面放行了一些,可自从我下了死命令以后,这种情况在我这里再没有发生过,为此,在公司的会议上我受到了表扬,可也得罪了一些人。
“别人都在搞,就你正直,表扬你顶个屁用,也没见那个主任受处分呀?你知道人家背后说你什么吗?”当我从公司开会回来,胖胖还是没有放下想参与一把的念头。
“说我什么?”
“说你是个大傻瓜,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眼看着身边的同事纷纷投入其中,也有人鼓动她,说她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她为这事最近总是和我闹别扭,搞得我心烦意乱。
“别人怎么搞我管不着,你不行,你是我老婆,你要是参与了,我还怎么管别人。”其实整天面对着胖胖的唠唠叨叨,我也动摇过,可一想到去年检察院查我的事,我心有余悸,这投机倒把的事不能干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清官了,一个破主任你还当得了几天,这马上就下岗分流了,你不为这个家以后的生活着想,我要你这个男人有什么用。”
胖胖是越说越生气,是啊!她说的不无道理,自从退脏以后,我处处小心谨慎,靠微薄的工作维持逐渐增长的家庭开销已是十分拮据了,现在很多福利也取消了,猫子以后还要上学,万一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办,这处处都要钱。我思前想后,也觉得自己很委屈,我为单位赚了不少钱,从来就不求回报,这一次破个例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仅此一次?我在说服自己,望着胖胖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最后我决定了:
“胖胖,这样吧,你我都不能出面,你去找个人,要既可靠又能保密的人,我批条。”胖胖见我被说动了,立马来了精神,想了想说:
“我有个堂弟在黄州做小生意,让他去找你办吧?”
“行!”就这样,我最终没有守住自己的清高,第二天,出于谨慎,我给老同学菜爱珍写了一张批条。
……
大约几千块钱吧,也不多,对于那些胆大之人我这是小巫见大巫,可这笔相当于我一年多工资的钱毕竟还是为改善家庭生活条件起了作用。其实刚开始胖胖也并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我办这件事她多少还是有点后怕,她知道这是违法的,她就是想自己干也有所畏惧,严格地讲她本性老实,没多少花花肠子,是个勤俭节约的人,只不过有些吝啬,这也不怪她,谁让她嫁给我这个不会为家里赚钱的人呢?
没多久,公司派人来接手职工分流下岗事宜,我主动要求带人出去自谋生路,我还是选择了菜爱珍和另外两名职工,带着单位提供的设备和用具,我们一起到一个叫十八坡的地方开了一家粮油店,从此开始了为自己打拼的生涯,“铁饭碗”这个概念也永远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