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诊为畸胎瘤的那天,医生说了一句不算玩笑的玩笑话:畸胎瘤就是一个受精卵没有长开,停留在你身体里面了,所以一直以来都被称作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负担。
你还笑着跟我说:不要担心啦,没事的,不就是个小东西吗?切下来就好了!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害怕我会因为担心你而不吃饭、不睡觉。可实际上,傻丫头,我早就决定了在你康复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移。
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么的乐观,可是现在的你确实又是那么的虚弱,或许连呼吸都是那么的艰难,但我明明能感受到你在呼喊着我的名字,一声一声都是那么的掷地有声。我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水,把脸贴近你的脸,强装出一丝笑容,问你:
“丫头,没事了哦,要不了几天,你就又可以站起来活蹦乱跳的欺负我了。”
你动了动嘴,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傻瓜,你看看眼泪还没擦干净呢,我没事了。”
十几个字,你却足足说了快半分钟,是那么的漫长,我这才意识到眼角又有泪水滑落。我点了点头,抬起手将泪水胡乱的擦拭着,然后在你的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
你很费力的说道:
“我刚才一直在叫你,我也一直在想你,刚才我睡了一觉,梦里全部都是你,可你都不过来陪我,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了,你不要我了!”
我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再次铺满了脸庞,你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得那么缓慢,那么艰难,但是每一个字都足以震慑我的内心,触动我内心最深处对你最完整最无私的爱。
我看着你,还要好好的安慰妈妈,她始终提心吊胆,在没能看到那个如以前的你之前,她肯定是无法放心的,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她在偷偷的抹眼泪,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看上去强势的女生意人也只是个女人,也会有着女人特有的敏感情绪、真挚感情以及那不可忽视的亲情。
你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全身麻醉的药效真的太大了。
记得在手术之前,医生还在询问是否是选择全身麻醉亦或者是局部麻醉。全身麻醉的好处是在手术完成之后的相当长时间内伤口不会感觉到疼痛,坏处就是可能会造成手术之后患者自身情绪的一些变化,因为全麻会损伤中枢神经以及大脑;至于局部麻醉则只是在要进行手术的那一块区域进行麻醉,好处是对大脑和中枢神经不会有影响,但是在手术后一个小时,当麻药的药效消失之后病人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难受。
经过一番权衡,最终选择了全麻,可是看到现在的你,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午夜的住院部除了我,就还剩下两个值班的护士还处在未睡眠的状态,她们会时不时的走进来,给那些还在打点滴的病人换换药。
其中一个护士给你换完药之后笑着问我:
“这是你妹妹吗?”
我脑袋里飞速的转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谁知道她接着又说了一句:
“她有你这个哥哥真的好幸福!”
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我想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哥哥吧,所以觉得有个哥哥在这样的时刻守护着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只是她如何知道我并不是你哥哥呢?!想想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因为我你跟你认的那个哥哥刘杰绝交,其实他也是个对你非常好的男孩子,只是因为我始终觉得男女之间除了亲情就是爱情,哪来的什么纯洁的友情呢?
不过如果他此刻知道你正在经历的一切,我想他应该也会像我一样守着你寸步不离吧!
我又想起了那次我们跑到阁楼上去约会,我忍不住偷偷的在你的右边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原本是理所当然的,可你却因为这样的一个举动一天半不理我,让我后悔的呀!
掐指一算,我们已经认识五年了,而相恋断断续续之间也有了三年的时间。
我站起身,去看了一下从你肚脐眼那里导出来的尿袋和血袋,差不多快满了,我赶紧去卫生间拿来那个破破的水缸,拔开袋塞,将里面的尿液、淤血倒了出来。
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了,这个时间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住院部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恐惧。我从口袋里面掏出烟,抽出一根来,走到住院部中间的过道,点着了。不知道是我太过多愁善感,还是怎么回事,在烟雾迷蒙中总会看到一些特殊的场景,有些是在梦里出现过,还有一些曾在自己的想象中,只是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有一个模糊的背影显现,她就是你--此时此刻还躺在病床上不知道是否已经醒过来的你。
我慢慢的在烟雾之中吞吐,试着让自己能稍微平静一些。
烟灭了,我站在窗口看了一下住院部楼下那片安静的广场,不自禁的长舒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回了病房。
妈妈还在休息,她太累了,也是该好好睡上一觉了,借着微弱的光我能看到她脸上的忧郁之色已经在慢慢消散,我想或许是因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能够稍微放下了吧!
你依然还在安睡,只是呼吸声相比之前要平缓有力了许多,我也算是放心了。
在床尾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继续等待着天亮。
这一天,着实经历的也不算少,心也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宛如在生死之间一般。
天终于大亮了,快六点半的时候病房里面就慢慢的开始热闹起来,又送早餐的,有自己起床去买早餐的,这些动静将妈妈吵醒了。
而你,也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
“我要喝水!”
或许真的是因为你身体里面水分流失的太快,虽然一晚上都在打点滴,但是那点水怎么也滋润不到你的嘴唇上面去。
你这个人一到秋天就会嘴唇干枯,从昨天到现在都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喝过水了,怎么会不想喝水呢?而我在听到你这句话之后的感觉就如同是在沙漠里走了一天之后看到了水源,一直期盼着你能神志清醒,尽管在你从手术室转移到病房之后你跟我说过那两句话,可是我宁愿相信那是你在最无助的时候潜意识里想到的我,甚至都不管那时在你面前站着的是不是我。
顺手拿起刚去打好的开水,倒了半杯,然后去护士站接了一点凉纯净水,稍微兑了一下,感觉水温还可以,于是把病床摇了起来,让你可以呈120度躺着,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喂你喝。看得出来你确实很渴,跟牛喝水一样,一大口一大口的咕噜咕噜下去了,但是我也不能让你多喝,毕竟刚做完手术,水喝多了反倒不好。
“怎么你的眼镜这么暗?是不是一晚上都没睡啊?!”你看了我一眼,问我道。
我笑了一下,说:“想你想的啦!”
你也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耍贫嘴呢你?!”
说话的语速有点快,我想你已经真的活过来了!
其实,一个手术只要成功,后面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只是因为经历这一切的是你,所以才会显得尤其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