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化办果然是人头涌动。但大家自动排起了队，倒是秩序井然。有六七十岁的老人，也有十几岁的孩子。年轻人不多，可能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吧。“福奶奶，你也来了！”福奶奶的目光越过好多人的肩头，见是老赵带着孙子明明回过头来和自己打招呼呢！四五岁的明明长得虎头虎脑的，挺像老赵。不管是谁，只要你夸一句：这孩子这么结实，真像他爷爷啊！老赵一准儿笑得合不拢嘴。明明一年倒有大半年住在爷爷家里，和福奶奶自然很熟。他一见是福奶奶，就笑着叫着跑了过来。福奶奶用手亲切地抚摸着明明的头问：“明明，你知道今天排队是干什么吗？”“当然知道了，是要买树苗。”明明扬起小脸儿稚声稚气地说，挺起小胸脯，很自豪的样子。那边老赵哈哈地大声笑起来：“福奶奶，我家孙子啥不知道啊，今天还是他吵着要来的，我说明天来他都不愿意。”“刘萍，你采访一下老赵和明明吧！这祖孙俩可是有新闻。”福奶奶一方面是觉得老赵确实有可报道之处，另一方面，她也想让老赵品味一下被采访被报道的滋味。因为，福奶奶觉得作为被采访对象，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老赵非常高兴接受采访。平时老赵话也不算多，可刘萍一采访他，他竟然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从近些年环境污染说起，说到五六十年代的鸟语花香；说到植树造林的好处，又说要从小培养孙子的环保观念；然后他又说起自己是怎样理解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老赵连说带比划，说到动情处，竟然热泪盈眶，虽然他说的不像文化人那么有条理，但他的话却句句发自内心，真实自然，刘萍觉得这会儿自己不是在采访，而是在受教育。百姓的境界这么高，是她原来没有想到的。其他来认购的人，觉得老赵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都围了过来，还不断有人插话补充。等到老赵话音一落，大家伙竟不约而同地噼噼啪啪鼓起掌来。小孙子明明在一边又跳又蹦拍着小手喊道：“爷爷要上报纸了！爷爷要上报纸了！”这让老赵颇为得意。他用大手抹了把眼睛，把胸脯又往上挺了挺。刘萍不但给老赵录了音，还给老赵和明明照了不少像。小家伙挺配合，每张照片都笑得那么开心。刘萍觉得福奶奶推荐的这个采访对象还真是不错，自己今天的采访大获成功，也有福奶奶一份功劳。想到这里，她不禁用眼光去寻找福奶奶，只见福奶奶站在队伍的后边，脸上的表情依然那么安详从容，很有耐心地在等待。啾啾呢？刘萍好像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这只颇具传奇色彩的小鸟。她觉得自己眼睛的余光里有一只小鸟，正悠闲自在地在一片绿荫里梳理着它漂亮的羽毛，翅膀上的一道金线闪着奇异的光彩，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福奶奶在绿化办根据选定的树种，确定了地址和编号，绿化办的工作人员告诉福奶奶，具体方位是在城的西北角。这让福奶奶一喜一惊。喜的是这正是自己小时候捋槐花的地方，挺有纪念意义；惊的是这个地方应该离发现玉镯的地方很近。“巧合而已”，福奶奶这样安慰自己。就在福奶奶心事重重地向外走时，没想到又碰到个熟人。当然不是老赵，他早早地认购了三棵梧桐树就一溜烟儿地带着孙子跑回家给老伴儿报喜去了。人都有虚荣心，老赵也不例外，能被报社记者又是采访又是拍照，老赵觉得是个极大的荣耀，他觉得应该赶快把这个消息说给老伴儿、儿子儿媳听。所以他就和福奶奶打个招呼，说是有事要先走了。福奶奶和老赵多年的邻居，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就催着他赶快走了。“福奶奶，坐我的车走吧！”原来是养鸟协会的王会长。“王老，您也来认购树苗啊！”因为啾啾的事，福奶奶总觉得对王会长心存歉疚，所以她很客气地和王会长打招呼：“我自己走回去，家离得不远”。她可不想和王会长走得太近：谁知道他对啾啾死没死心啊！他要另有所图怎么办？福奶奶哪里知道，人家现在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她如果知道王会长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那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坐王会长的车回去。所以人们怎么说的，是因缘就绝对跑不掉的。
“福奶奶，今天我有事求您呢！”“你们养鸟协会的事我可帮不上忙”。福奶奶慢步走着，但却明显在婉拒王会长的请求。“是这么回事，我们养鸟协会原来的地方拆迁，我们刚搬到新址。我去书画协会求了两幅画，当我说要求个‘福’字时，几个人向我推荐您，说您写的福字，不但字体好，而且有灵气。我正不知道去哪找您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您看，我是不是也挺有‘福’啊？”王会长说话总是这样有风趣。这让福奶奶很难拒绝。福奶奶写福字，虽然远近闻名，但福奶奶却从不摆架子，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现在王会长求到这里，说话又这么客气，福奶奶“不行”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那，您什么时候要啊？”“最好今天就能拿到，那边的人还等着布置呢！”这又让福奶奶很是为难：一般情况下，福奶奶是不喜欢陌生人进自己家的，邻居们自然另当别论，那是和家人一样的亲人。可是王会长只是个见过两面的一个连朋友也称不上的人，可看他的样子是想马上就拿到字的，“那就回家随便找一幅给他好了。”这样想着，福奶奶就搭乘王会长的车一辆黑色的奥迪回家了。一路上，王会长总想和福奶奶搭讪几句，可福奶奶的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似乎什么也不想说，他也只好作罢，全神贯注地开他的车。不过几分钟的车程，转个弯儿就到了。啾啾自然又是和福奶奶一起进的院门，这让王会长很是惊奇，他此前并不知道啾啾多少事，只是根据自己多年的养鸟经验感觉啾啾不寻常。如果不是他现在心不在此，不知他会有多少问题要问福奶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