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桐语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华灯初上,斑斓的夜色辉映下,她粉白的脸蛋愈发由美。
“你,等很久了?”她眉眼低垂,娇羞颔首,手里还死拽着衣角,双手无处安放。
“没有,就一会儿。来,拿着,这是我妈特意为你做的!”他扬起眉,唇角不自觉上扬。
“这是什么呀?”林桐语纤指轻接便当盒。随即用鼻子嗅了嗅,“好香呢,是,是酸甜排骨?!”她抿了抿唇,嘴角荡起梨花浅笑。
“嗯,小鼻子还挺灵,就知道你是馋嘴猫!”张晓眉毛稍稍弯,不修边幅地笑着。他似乎忘记自己在家里看见排骨的第一眼时是什么模样,此时他却从容淡定地取笑着林桐语。
“嗯,替我谢谢阿姨,这酸溜味儿上次吃过,都馋死我了。”林桐语有滋有味地闷头开始,话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我妈的手艺那还用说,诶,慢慢吃,别噎着,合着好像我要跟你抢似的。”张晓定定地欣赏着林桐语小巧可爱的吃相,深邃的眼光里饱含疼爱。
正吃得欢喜,太过静谧的感觉使得林桐语这才发现自己的吃相太过寒掺,她羞涩地一窒,喉咙猛地一吞,鼓起两腮依然不消,她瞪大凤眸却不敢抬头,似乎害怕与心爱之人四目相对的尴尬。
“不,不好意思啊,我,我刚刚没有吃晚饭呢——”她下意识地解释道,话还未落,粉项里飘出一个饱嗝声!粉扉瞬间变成红苹果,直至心头。
“打嗝是上天赋予人类饱满状态下最舒服的自我释放,这有什么好负担的呢,你瞧,我也会打嗝!”话刚一脱口,张晓便嗝地一声,有声地在削减着林桐语的尴尬。
林桐语抿了抿唇会意一笑,黑夜里闪烁着她有神的眸子。
“嗯,对了,你的毕业证批下来了么?”林桐语停下手口,恍然大悟般问道。
“下来了,大专和本科的刚好一起拿到手呢!”张晓说着不免炫耀一番。
“不是我夸你,自考的确很需要坚持和耐心,我看论坛上半途而废的同学不在少数呢,他们一开始踌躇满志,到最后只是过了几科便败下阵来,还没毕业的时候尚好,因为在校时间充足,一旦毕业了像你这样的一边上班一边攻读自考而且还完满拿到毕业证的,真的很少呢!”林桐语吧啦吧啦地说着,然后她一反常态,郑重其事地凝视张晓,“张晓,你真棒,我以你为傲!”说完,无比坚定地屏气凝神。
霎时间,张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换平日里,他肯定会若无其事般嘿嘿一笑而过,可是,她坚定的眼神,以及她竟如此关注着自己的考试,还不忘登上论坛去了解自考,突然间,他找不到任何一丝可以装作无知的理由。
他深情地低下头,右手在她背后伸到了半空,却迟迟不敢安放于她任何的肌肤,曾经多少次这个场景出现在他的梦里,幻想里,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霸道而甜蜜地诉说情话。然而,真正出现眼前,他竟不敢向前,最后竟胆怯地落下。
“谢谢!”如此简短的二字便抹杀了千言万语。
林桐语眼眸低垂,多少有点失落,也许前一秒她也在期许着什么,然而这一秒却只能浅笑颔首。
两人绕着小区里的花圃无声无息地走着,偶尔竟能听到蝉声几许,孩童嬉笑,刺耳的鸣笛声。
“呃,你爸——”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可是还未等她将话说完,他便抡嘴截断“月色正好,别坏了心情,好吗?”
她先是一愣,眉心微敛,沉默片刻,最后暗暗长吁一口气,煞是自责地说:“嗯,貌似我很不会聊天呢,总爱提一些惹你心烦的话题。”
“问题在我这儿,别介怀!”他自嘲地笑了笑,以掩饰内心的焦躁。似乎每每聊到关于父亲的话题,他都如此抵触,莫名地无法释怀。
两人继续走着,再一次陷入各自的沉思中。
林桐语蹙了蹙眉,狠劲地在心里怒骂着自己是浪漫爱情的troublemaker,要说是谁动了自己的恋情奶酪,首当其冲的当数恋爱技艺粗陋的自己。这么想着,她竟入戏般闭目屏息,满脸的挫败衰囧。
等到她闷声斜睨,她“啊”的一声惊呼,花容失色般不寒而栗。
只见张晓正绕有兴致地抿嘴侧首凝视着身旁的林桐语,方才她的蹙眉,闭目,咧嘴,咬唇,啃指……无不被他悉数接收,看得分明透彻。
“你,你在干嘛?”她厌恶地撇嘴,疑问里充满着诘问。
他嘴角微微笑,不紧不慢地回道,“这,好像应该是我的台词,你刚刚在干嘛?”说着,他全套回放她的高清动作,完了还佯装懊恼状,啃指回望过来。
自知羞涩难挡的林桐语,“哼!”鼻孔喷出一声轻嗤,一跺脚,捂着脸,往回跑去。
见林桐语掩面跑去的清丽背影,张晓这才猛然发觉自己似乎过分了,幽暗的冰眸掠过一丝丝慌乱,他不禁用力敲打了一下自己笨拙的脑门,不争气地摇了摇头,赶紧快步追去。
至今张晓依然庆幸妈妈赋予了他身高体长的优势,索性如此,他很快便追上并紧紧抓住了林桐语微颤的左手。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我深深为之动容,所以才忍不住学给你看的!”他紧声解释。紧紧拽着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林桐语没有说话,自尊心极强的她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台阶呢?她目不斜视,用右手将张晓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然后头也不回地昂首前行,丢下一脸后悔的张晓立在原地。
林桐语实在太了解自己的个性了,如果硬是要她在悲恸愤怒的时候说话,那铁定是决绝的,和温景越分手便是最痛的领悟,所以,她宁愿缄默,哪怕会因此而被误解,哪怕会由此伤害到对方,也无从选择,此时无声是为了给这段感情以最好的保护与保留余地。
“嘭”的一声,林桐语回房关门。丢下手机便直扑睡床。她用被子满满地捂住自己的脸面,不让眼泪滴下来。门外依稀传来声声叩门声。
“小语啊,今晚你都没吃饭呢,一出去就不知道回家吃饭,要不要妈妈给你热一热饭菜给你呀!”潘娟柔声地询问着,见女儿闷声回来也没有跟家人打招呼,她便料想到有事不妙。
“不用了,妈妈。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林桐语撑起头,吸吸鼻子,若无其事地回道。
“真的吃过了?你别骗妈妈哦,饿坏了爸爸妈妈该担心了呢!”潘娟满脸写着担忧与疑问。
“真的吃过了,裴恩过来送明天开会要用的U盘资料,顺带了他妈包的饺子,可好吃了。”林桐语装着高兴地语气。
“那行,饺子不大顶肚,若是你夜里饿了,招呼妈妈一声,妈妈给你煮水蛋挂面啊!”相对于裴恩,潘娟还是记得的,这小伙子没有心计,幽默有趣地也挺让人怜爱的,潘娟见女儿说得像是有那么回事,也不好再纠缠询问了。
回到客厅落座,她反手轻拍林真全的手背,眼里依然望着女儿的闺门。“我说,他爸,女儿好像怪怪的呢,刚刚出去的时候还一脸高兴样,怎么回来像泄了气的气球呀?”她嘟嚷着。
正盯着电视机观看新闻的林真全似乎没有听到妻子的话语,并没有任何回应。潘娟横眉一怒,对着林真全耳朵便是大喊“我说,死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我说,你宝贝女儿不高兴啦!”
可是,这么大动静,依然没有唤起林真全的回应,他依然目不转晴,神情凝重地盯着电视屏幕。
从未见过丈夫如此这般,潘娟这才留心地听到电视传来急促,凝重的播报声。
“7月23日晚上20点30分许,甬温线永嘉站至温州南站间,北京南至福州D301次列车与杭州至福州南D3115次列车发生追尾事故,目前事故原因尚未彻底查明,伤亡惨重…….”
刚刚被母亲的大喊受到惊吓的林桐语,疑惑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恰好看到新闻关于“723动车事故”的追踪播报。
此时,屋里充满着哀伤的气氛,虽然他们没有家人在这两趟列车上面,然而看到屏幕里死难者家属那撕心裂肺的哭天抢地,他们一家大小都沉浸在悲痛惋惜当中。就连紧紧五岁的小侄子也眼角通红,丢下了他刚刚玩的正欢的小摇马。他紧紧挨靠着父母,似乎害怕他们消失了一般。
往日嬉闹吵杂的大家庭,瞬时偃旗息鼓,静默地让人发怕。
突然,林桐语的眼珠子瞪着如同猫眼一般的大,她的心咯噔一下很是不安,她急忙跑进房间,操起手机。
她不住地滑动着屏幕,眼眸随着手指不停来回梭巡,找寻着什么。
“不对,不是,到底存到哪里去了?”她生气地骂着。突然她的纤指停在一条短信息屏幕,眼睛左右跳跃着。毫无征兆地,她的眼泪不争气地喷涌而出。
“不可能,这不可能呀,没有那么巧的,我不相信,一定是我听错了,对,是我听错了——”林桐语语无伦次起来,眼泪再一次滑下脸颊,滴落在衣襟。
她故作镇定地理了理发梢,发着抖的手开始在屏幕点跳着。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电话里传来无情的声音。
突然,林桐语好像想起来什么,她赶紧又拨打着另一个号码。
“喂!小语,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刚刚真的不是取笑你的意思——”电话传来张晓温润而着急的音嗓。
“先不说这些,我问你,你有没有我们温总的电话?现在马上!”她急促地打断张晓的道歉。
“什么?温总?你们公司的温景淳总裁吗?”他平和的语气里充满不解。
“是!是!你有没有,有没有!”她简结而厉声地回答。
“我,好像有,之前他问我要不要过档到你们公司,给过我一张名片,呃,你等等——”张晓极力稳住林桐语的情绪,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要温景淳的好吗,然而貌似现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快,告诉我!”她的声音颤抖而无力。
“好,找到了,你记一下。1,3,5,5,3,7,0,*,*——”张晓快速而标准地读着号码。正当他念完号码,准备发出疑问的时候,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嘟的挂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