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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抢渡黄河(3)

昨天晚上,樱桃之所以不想再跟西进联军逃窜下去,是因为她觉得已经完成了任务,该回北京接主人回保定了,可她却错把古古的善良当成了爱的表白,便义无反顾地跟随古古越过了黄河。由此看来,就算是视忠诚为生命的狗也不能免俗,在自以为是的“爱情”面前,忠诚诚可贵,主人价更高,偶遇意中情,两者皆可抛!

此刻,樱桃已然明白自己对古古表错了情、会错了意,因为这个傻瓜早已把七情六欲都换成了历史知识,每日陶醉在历史的长河里,会会杨贵妃、意淫李师师,估计他惟一放纵自己的方式就是读读野史、看看演义,偶尔也会去调戏调戏潘金莲、嫖一嫖小凤仙。唉!自己枉做了一条风月中狗,怎么最后相中的竟是一条不解风情、不懂狗事的家伙,真是造化弄狗!

想到此处,樱桃不禁潸然泪下。自己答应了黑子,要帮忙捉拿逃犯未果,是为无信;捉不住逃犯,便救不出主人,是为无忠;自己一腔浓情对古古,却热脸贴上了狗屁股,是为无情;自己作为内奸引来白大褂和警犬,而坠落冰河时,却承蒙克林顿等搭救,是为无义。想想自己这等无信无忠无情无义的四无狗,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倒不如一死了之。

想到此处,樱桃趁身边的几只狸猫不备,奔着不远处的一棵沙柳树树干迎头撞了上去……猫狗联军的议事会上,就樱桃一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克林顿觉得樱桃在黄河之中把项链扔进水里,不是销毁证据,而是表明了自己悔过的决心,所以,应该给她一次重新做狗的机会。

而大爷觉得,如果不趁此机会杀一儆百,明天就可能出现更多奸细、卧底。

两位大王态度鲜明对立,议事会的工作效率也迅速降低,七大佬各执一词,有的主张严惩,有的主张宽容,还有的主张严惩与宽容并举,就是在樱桃脊背上再文上四个隶书大字:我是卧底。这样做法的好处是,既可惩前亦可毖后,让樱桃每天背着四个隶书大字在联军中晃来转去,对其他猫狗也能起到警示作用。

黑格尔觉得这个惩罚措施不好,此举足可导致那些想免费文身的猫狗们,挖空心思地去做卧底。等到了雪莲湖后,团队中一大半猫狗身上都文着“我是卧底”,人家雪莲湖哪还敢收留我们……争论一直持续了一上午,直到传来樱桃畏罪自杀的消息,议事会也就开不下去了,大家纷纷赶往现场察看。

阿莲和古古等狗围守在樱桃身边,樱桃血流满面,此刻正在昏睡。克林顿询问樱桃的伤势如何?阿莲说狗命倒是无大碍,但至少应该是个脑震荡。古古说,自古出身风尘中的烈女不在少数,但来自烟花柳巷中的烈狗却没有记载,樱桃算是填补了他史书的一个空白。

克林顿有些激动,对大爷和议事会七大佬嚷道:“你们看看!仅仅因为你们不能施舍自己的一点宽容,就导致我们的同类自残性命,这是狗道吗!”

大爷轻蔑地说:“狗有狗道,猫有猫道,再说,樱桃也不是我们的同类。”

“你能不能有一点同情心!你把猫狗分得这么清楚,难道是要另立山头吗?”克林顿非常气愤。

“既然狗王也有此意,那我们只好各奔前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见之时,估计就是雪莲湖了。”大爷转过头来,对众猫咪喝道,“弟兄们!既然狗王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们也就别硬赖在一起了,从此后,狗走狗的阳关道,猫过猫的独木桥,我们走!”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狗王也愤怒了,他咆哮着站起来。

猫王向后夸张地退了两步,对手下说:“看来,就算我们想硬赖在这里都不成了。”

中午过后,猫咪们列队先行离开了达拉特旗,也有一部分相互交好的猫狗们,依依惜别,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虽然有些猫咪很信任克林顿,但迫于大爷和族群的压力,他们也不得不挥手作别。这个时刻,很多猫咪都希望自己变成一条狗,或者是一只兔子,抑或是“大眼贼”之类的。

猫狗联盟过了情人节后没几天,便土崩瓦解了。

又是一个安详的黄昏,夕阳像一块烧过了劲儿的焦炭,只泛红不发热,有气无力地搁在沙丘上,并一点一点地陷进了沙丘之中。

自猫狗联军分道扬镳之后,狗群的行军速度也没有加快多少,因为那些以前穿狗鞋、戴狗袜的西施犬、贵妇犬、蝴蝶犬们的爪子上早就磨起了水泡,他们一边龇牙咧嘴地挪动着小碎步,一边埋怨着自己以前的主人:“我的主子呀!你可害惨我了,难道你们真不知道宠狗如杀狗的道理吗!唉……玉不琢不成器,狗爪子不磨撑不住地啊。”

一帮小宠物犬一路絮絮叨叨像群小女人。忠于主人这样的信条,在这些不怎么像狗的家伙们身上已经淡薄了很多。他们把太多的能量和精力,都用在努力改变自身遗传基因方面,使自己怎么怪异怎么改,怎么讨人喜欢怎么改,结果,最后就把自己弄成了狗不像狗、羊不像羊、猫不像猫的小怪物。

古古在他的史书中,对于狗类为了顺应人类的变态喜好,随意改变自身遗传基因的做法,做了如下阐述:

越是进化怪异的狗,在他们的遗传基因中,狗的属性也就越模糊。他们与主人的关系不再是忠诚和依赖,而是利益置换,主人负责饲养,狗负责招笑。例如:西施犬、贵妇犬、蝴蝶犬、渡边犬。

与之相反的是,那些外观保持了基本的狗的特征的大型犬,他们的血统里面,一直秉承着狗道,为主人效忠乃狗生的第一信条,甚至不惜用生命来扞卫狗的尊严,主人负责饲养,狗负责尽忠。例如:藏獒、拉布拉多、松狮、中国土狗。

很多狗觉得,古古在史书上把土狗罗列进去,有讨好樱桃之嫌。阿莲说不会的,古古的治学态度很严谨,他不像电视台那般惟利是图,谁投广告就让谁上榜。

既然“王妃”出面否定了,狗们便不再怀疑此事了,狗的历史也就由古古一书而就了。从此以后,那些在大城市里身价不菲的宠物犬们,在这个团队里有些沦为二等公民的味道。而像四姑娘、樱桃之类不起眼的土狗,却地位日隆,因为他们忠诚、勤快,而且长得更像狗的样子。

“间谍门”事件的影响很快就过去了,似乎在樱桃身上除了扎眼的“红尘颠倒”之外,就没有发生过别的事情。樱桃又开始品评众狗的长相和装扮了,她建议京巴赶紧把斑驳的黑指甲油磨掉,不然太像灰指甲了;还说胖松狮母狗不适合戴门环一样的大耳环,因为会使她的宽脸看上去更宽;她还说幺鸡应该把身上的狗毛梳理成横条,这样会显得强壮一些……幺鸡很有风度地冲着樱桃笑了笑,没做任何调侃,弄得其他狗的狗牙都快被酸倒了。

因为幺鸡觉得,此刻至少有三台摄像机对着队伍中惟一高声说话的樱桃,所以,他要在世人、世狗、世猫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绅士的狗形象,绝不能跟母狗一般见识。

这也就是狗类为什么总是很快乐的原因,因为他们不记仇。

自摩天岭休整之后,连日来的征伐逃窜,队伍已经疲态尽露,克林顿决定寻一处合适之地,让队伍停下来再休整几日。克林顿跟原议事会剩下的四大佬一提议,四条老狗早就累得只剩半条狗命了,恨不得举起16只爪子来欢呼赞成。于是,克林顿招呼来GPS狗,让他搜索一下附近,可有便于狗群隐身的高山大川。

GPS狗搜索了半天,说此地正西方约三十公里处,有一条河流叫西柳沟,两侧重峦叠嶂,这个季节很少有游人的踪迹,想必可以供团队休整。

克林顿见GPS狗的两只狗眼有些红肿,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没有睡好?

GPS狗说好像不单单是睡眠的问题,最近觉得头疼得厉害,而且双眼的视力也大不如以前了。克林顿说,一路上属你最辛苦了,等到了西柳沟后,让你好好睡上几天。

根据GPS狗的指引,狗团队在这天下午抵达了西柳沟,开始了他们长达一周的休整。

当白天又一次把黑夜掀翻在床的时候,太阳出生了。

当太阳又一次骑上身来的时候,所有的狗醒来了。

狗队在西柳沟驻扎已经两天了,群狗全身心放松了下来,他们除了吃就是睡,有些狗睡得大胯都几乎掉了下来,却还在草窝里打着呼噜不肯醒来。

整个狗群中,只有幺鸡时刻绷紧着神经,保持着他绅士般的微笑和优美的弓形睡姿,因为只有他认为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现场直播。幺鸡甚至觉得,那条哈士奇犬的义眼没准就是一台摄像机,要不然,这条瞎了吧唧的家伙,怎么会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呢,抓拍意识挺强的,这应该算是传媒业里面敬业的家伙了。

哈士奇长了一身红斑狼疮,所到之处,众狗纷纷给她让路,都担心被她传染上红斑狼疮。幺鸡会心一笑,觉得电视台导演的想法真他妈的孙子,弄一个得红斑狼疮的家伙扛摄像机,到什么场合都能抢到最好的机位,试想,谁敢不给红斑狼疮让位。以前听说电视台的导演为了提高收视率,竟然利用艾滋病患者,看来此话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可笑的是你们这一切把戏,都逃不过我幺鸡的狗眼!嘿嘿!以后还得多亲近亲近红斑狼疮,好让这娘们多给自己一点镜头,尤其是多给自己一点右边四十五度的特写,因为自己这个角度的狗脸看上去最有棱角……四姑娘带着克林顿家的七个狗崽子在河面上玩溜冰,嬉笑声回响在河谷中,酿出一片祥和气氛。惟独憔悴的阿莲趴在一棵枯柳树旁,独自愣神。远处,克林顿带着胖松狮母狗走了过来,他让胖松狮陪着阿莲聊会儿天,说是阿莲需要心理疏导。阿莲痴痴地望着冰面上的孩子们,对胖松狮的到来根本不予理睬,她只想在孩子中找到七毛的身影。

胖松狮嘟噜着胖狗脸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看到阿莲还是毫无反应,便将阿莲判定为重症患者,认为必须靠药物配合,否则仅凭自己的两把刷子很难疏导阿莲的心理。

黑格尔溜达了过来,给胖松狮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胖松狮轻轻地摇了摇头,便独自走开了。

黑格尔在阿莲身边坐了下来,他压低了嗓音,想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德国式的沙哑:“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条狗,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就是说,任何一条狗都是另一条的狗的擦肩过客,也包括我们的儿女。爱情会随着季节消失,亲情会随着光阴分离,到最后,你还是一条只属于你自己的狗。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人类还能混上一身寿衣,我们狗类能不被人类食肉寝皮,就算是善终了……”

阿莲抬起头来,很感激地看了一眼黑格尔说:“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只是心疼我的七毛。黑哥,您不用担心!我的状况没有胖松狮说的那么糟糕,我只是不喜欢跟她费口舌,我这是产后抑郁,过一段时间会好的。另外,也是想借这段时间节食减肥恢复一下身材,您没看到克林顿身边,围着的母狗越来越多了吗?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您不要对克林顿说破。”

“哦!你是这个状态我就放心了!母狗只要能吃醋,就证明身体和心理都是健康的。”

“不过,我还是很感谢您的疏导!哲学真是神奇,在任何地方都能派上用场。”阿莲真诚赞美道。

“你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我,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呵呵!其实,哲学没有想像中那么深奥,只要你学会把同一个道理正着说一遍,再反过来说一遍,这就是哲学了。相当于中国打卦算命中的‘两头堵’,只要你堵得严丝合缝,那就是一套完整的哲学理论了。”

“您能如此轻描淡写自己的专业,真是了不起!”

“那些神话自己专业的家伙,多数都是由于底气不足,哈哈!”

黑格尔走开了,留下一连串豪爽的笑声,但忘记了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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