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慎行凡事三缄其口,此为存世之道且放之四海而皆准。
我们这所学院至多算三流大学,所以自由之精神学术之思想就表现得不太充分。我在课堂上那番胡说八道传到陈群耳朵里,让他觉得颇不舒适甚至有辱圣听,于是把我叫去训戒。
我心里揣摩是不是和王玥那事惹得领导不高兴了?可那事未能如老人家所愿责任真不在我!王玥看不上我我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可奈何!
幸亏不是,陈群提出了三条批评意见。
首先,不该故做惊人之语危言耸听妄言世界末日,居心何在,唵?很不利于和谐社会嘛!有悖于安定团结的大好政治局面!
其次,身为大学教师科技工作者,在学术上很不严谨且不严肃就妄下评断,转基因技术国家尚无定论呢,你就敢自掘坟墓给它判了死刑?国家花了那么多人力财力物力搞出的研究成果,凭你一句话就否定了?
再者,对广大农牧民群众缺乏起码的尊重更不要说爱戴了,农业嘛当然以农民为本,把农民都抹煞了,你还搞什么搞?那不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了?对农牧民要抱有朴素的真挚的阶级感情,你才称得上是合格的农业科技工作者!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
醍醐贯顶呀!振聋发聩呀!一时间我恍若重生。
虽然没有一丝服气,我仍然聆听受教,实话说领导的批评我不敢苟同,尤其是第三条,断言我忘本感觉很受伤,我的理解力一向有限,不知领导所谓的本所指为何?然而抗辩毫无意义,只能让自己的既蠢且硬暴露无遗。
陈群对我虚心改过的态度还比较满意。临出门前他拿出一本砖头厚的大部头来,书名是《北方地区冬小麦的抗性和丰产性研究》,“这是我多年来研究成果的汇总,拿回去看看吧,从你那专业角度多提点意见建议!”
“我哪儿敢?回去一定好好拜读研究!”我赶紧接过。
陈群五十岁出头,是一位著名的小麦育种方面的专家,他研究培育的小麦品种据说在北方各省普遍推广应用,小麦单产因而提高至少一成以上,年增加效益若干亿元。
我这人有种不良的偏于阴暗的心理,一听说别人取得辉煌成果就立马质疑,言过其实了吧?那您不成了袁隆平啦?人家至少有隆平高科作为倚仗,有上市公司资金技术开路,创造的经济效率和社会效益一笔笔都有账可查。只是不知到了您这儿统计数字是怎么得出的?大概是抽样调查测算的结果!
抱着那本大部头回家去,进了电梯却陡生恶念,对着那专著啐了两口,丢在脚下当垫脚石,手指还没触到楼层键呢,出现了尴尬的一幕!好死不死电梯门复又开启,进来俩女学生就那么呆若木鸡地瞪着我!而我踩着领导的大作以反弹瑟琶的姿势曼妙地飞天了,迎风固化了,变雕塑了。此时此刻唯一的心愿就是斩断手臂变一尊维纳斯,弃世之际将绝世容颜示于人前以供后人凭吊!
我感觉自己当众掉了裤子,糗得大了!
“柏老师,您回家啊?”高个儿秀气的姑娘叫刘艳,个矮戴眼镜的姑娘叫马晓兰,都是我的学生!
“是啊,这……书太重了,一不留神就滑地上了!”我不知怎么才能掩饰方才那举动!“你们这是……。”
“我们找廖老师请教一些问题,这不要考试了嘛!”马晓兰赶紧接口。
廖新忠跟我住同一楼层,是教植物病毒学的,他老婆去东北进修走了有半年,现在搁家里独守空房呢!你俩上门叨扰……不太和适吧?我妄自揣度起来。
没等想好应对之策,电梯已到顶层。
“柏老师再见!”俩姑娘已经转身走人。
我一整夜辗转反侧心神不宁,如果那俩学生把我的搞笑行径传扬开去,那将是什么后果?麻烦的是此事可大亦可小,说小呢当个笑话听听就过了,可说大呢?无限上纲一切皆有可能!
我居然把系主任——著名专家的呕心之作踩在脚下当垫脚石!不说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恶毒攻击伟大领袖之类,也够得上居心险恶了!可为今之计又该如何?争取主动坦白从宽抢先向领导承认错误?如果没那么严重呢?那不更像小丑啦?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俄罗斯小说《小公务员之死》当中的场景,那种死法未免太搞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