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
众人齐齐盯着二世子康旌德。
康旌德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皇宫”
……
……
一辆马车平稳而快速的穿行在京都大街上。入眼处,两旁全都是倒塌的房屋和满地瓦砾,三天过去后,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浓的烟火味,车外更时不时的传来尸体腐烂的味道,有是被雷电劈死的,有是被倒塌的房屋压死的,还有的是被掩埋在地下窒息闷死的。
昔日的繁华景象早已不在,十里红桥、八宝巷,还有昔日人满人患的美食街,此时都已成一片焦黑的废墟。灾难后的京都仿似人间的末日,更像是地狱。
快速的驶过这片人间惨剧的道场,街道上不停奔波救援维持秩序的士兵在校尉的带领下,正有条不紊的执行各自的工作,偶尔有准备排查的士兵在看到马车后也都各司其职,现在京都这么乱,事务这么多,哪里有过多的时间检查马车。
相比外城的惨状,皇宫在这次灾难中所受到的直接灾害程度可谓微乎其微。一国之宫,毕竟是有很大的安全保障的。零散的几间被毁坏的房间还都是已经废弃多时的旧屋。除了几个倒霉蛋,竟然连人员都没有多少伤亡,面临这么大的一场灾难依然能够如此,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一路疾驰的马车沿着宽阔的宫道直接通过宫门,任何试图前来阻拦的人员都被暴躁的二世子狠狠的一鞭子抽飞,明确标注八王府徽识的马车都敢拦,那是上赶着找抽的节奏。
不过,仍然有不怕死的站在马车前行大路的中间,硬生生的止住了奔腾的骏马。不过让马车停下的并非是因为侍卫在拿自己生命做要挟,而是侍卫手里拿的东西,确切的说是高举的令牌。
令牌来自于皇室,明晃晃的大龙在黄昏的霞光里更显狰狞。
龙威浩荡,不容触犯,亵渎者死!
“圣上有旨,宣尔等进殿”
未容康旌德他们说话,侍卫开口便道,然后把手一伸。
“诸位,请吧。”
大殿并非早朝议政的万民宫,而是圣上处理政务所处的尚德殿。
时已近黄昏,尚德殿里早已亮起了粗大精制的蜡烛,黄晕色的亮光中漂浮着袅袅的青烟,弥漫着能够使人清心凝神的味道。
温鹄闻着殿内的清香,很清楚这就是昂贵的龙涎香。若换以往,他必定要静气凝神,是身体保持在身心空灵的境况,如此才能更好的想通武学中所遇到的种种困惑。但今天,他的眉头深深的皱着。
事实上,从他踏入殿门的那一瞬间,他的眉毛就已经悄悄的立了起来,直到看清楚殿内的情形,他的心情不由更加的有些沉重。
殿内两侧分坐着一王二相六部,时值当此天灾,皇上召集朝中大臣一起紧急商议军国大事丝毫不为奇怪,反而很圣明。但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召见他们,未免有些不适。
若说在京都脚下,弘扬武馆三天之内发生的所有奇异事件皇上毫不知情的话,那京都早不知被哪个老狐狸谋朝篡位了,哪里还能轮到大周当天下主宰。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想到这里,温鹄的眉头不由的皱的更紧了些。
渐渐商议的声音愈渐低沉,直至悄无声息。场间众位大臣奇怪瞟了他们一眼,有些迷惑目光转向温鹄的时候,眼神渐渐回复清明,甚至还有些复杂,而后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这里不是朝堂,所以是可以落座的。但仅局限于为国事操劳者,像康旌德、温鹄他们是没有资格落座的。
皇上是在用过晚膳之后过来的,本来君臣鱼水情的戏码在用膳上最能完整表达,为了彰显对某位大臣的信赖和倚重,圣上也经常会赐宴,而被赐宴的臣子则往往感激涕零,泪如雨下,誓将衔草结环、肝脑涂地。但今夜的圣上明显有比笼络大臣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康旌德他们基本是在看着那些大臣用膳的过程。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皇上总算是姗姗来迟。看着高高座椅上的那个肥硕身躯,温鹄不由的低下了头,此次有求于人,总得要态度略低些才是。
众位大臣齐齐起身恭迎圣驾,在万岁的平身中各归其位,就要继续准备刚才未完的话题。温鹄的表情有些微变,康旌德上前一步恭敬大声道,“启奏圣上,微臣有事启奏”
众人被康旌德的声音打断,不由有些不悦,目光不善的盯着场间犹自站立的两人,而高椅上的皇上也有些饶有趣味的不断打量着他们。
“启禀圣上,自我朝建立以来,梁军屡犯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关百姓深受其害。唯幸当今圣上英明,为使我朝百姓免却战乱之苦,厉兵秣马整军备战,甚至曾一度逼至梁国都门下,逼迫梁朝签署城下盟约,此丰功伟绩开创我朝历代未有之记载。然而,贼梁子出尔反尔,不记当初圣上心怀天下放过他们的恩德,反而忘恩负义再次兵犯边疆,为抵抗贼梁子大军,我父八王爷亲领圣明,整军备战来敌。然则对方来势凶猛,气焰滔滔,军队较之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我军吃危,遂邀请弘扬武馆馆主夫妇一同马赴边疆,抵御侵犯来敌。浴血搏杀,奋勇无畏,勇力冲锋于第一线,从不退缩,身上创伤深浅不一,痂痕遍布”
康旌德整理一下情绪,发红的眼睛不由得让声音也有些哽咽。
“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对于军人来说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在前线拼死杀敌,即便流血断肢身残魂飞魄散,他们的家人自会有朝廷妥善安排,家里的祭祀堂里也不会断了香火,更不至于让他们的魂魄回来后成为孤魂野鬼,这都是大周朝给予他们的承诺和信心。”
“如今,弘扬武馆馆主夫妇为国出征,保卫边疆,他们的子嗣却在京都惨遭刺杀,幸而得天子气运庇佑,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奈何天突降横祸,以至于如今只剩一口气。望陛下看在其父母卫国边疆,浴血厮杀敌的份上,救一救周元吧!”说完,康旌德泣如雨下,长跪不起。
温鹄大师兄听得也不由热泪盈眶,师父师娘把小师弟托付给自己,自己却没能照顾好他。如今小师弟命悬一线,而师父师娘如今却尚在前线浴血杀敌,自己对不住师傅和师娘对自己的教导啊,念及至此,不由更加的心痛,只要有方法能够救得小师弟,下跪又如何!
看着场间泪满长衫的匍匐跪地的两个人,场间显得有些静默,也许众人是在消化康旌德的语言,或许是在细细品味前线战士的悲壮惨景,此时无人说话,空旷的大殿里更加显得寂静。
其实,康旌德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皇上,有人来攻打你,结果你的兵打不过人家,现在有民间的壮士相助,才能保住边境战线尚未崩溃,如今人家民间壮士的孩子出事了,作为领导者,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俗话说事实无绝对,尤其是面对皇家的时候,任何一个胆敢说有绝对把握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成为了死人。康旌德也只能尽量的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的最大限度,剩下的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过,现如今看来,效果貌似还不错。
康旌德不由的如此想到。
“国有危难,战士们在前线留血,后方自然需要抚慰好其家人,以绝其后顾之忧,来人,传御医。”端坐龙椅上的圣上开口道。
“回禀圣上,其实自发现周元伤重以后,臣便请了名医会诊,但由于周元伤势实在过重,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才能够救得其性命”。康旌德伏首继续道。
“哦?什么办法?”
“请老供奉以其深厚内力强行逼出其体内那股霸道力量,延续生机。”
宫中的供奉有很多,年长的也有不少,但以老为专属称谓的供奉却只有一位,老供奉是当年先帝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后来先帝因病驾鹤仙去,托孤之人便是老供奉,所以即便是圣上见了他也得恭敬的称呼他为老供奉。
当然在皇宫,资历并不能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真正让王公贵族大臣信服的还是其恐怖的武功境界,相传他已经修炼到了人世间武功的巅峰,仅仅只有梁国的魏老头、陈朝的太上皇和燕国的祁宗主能够与其相提并论。
殿中一片沉默,上方也没有传出一丝声息。
想着以老供奉那恐怖的实力,相信这点小伤对于老供奉来说应该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到这里,圣上不由便准备开口准许。
然而,尚未容等他开口,便有一道迥然不同的声音自左下方传来。
“圣上,微臣以为不妥!”
……
……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阴鸷毒辣的目光配合鹰隼鼻梁宛如是在盯捕猎物的猎鹰。
那里只有一个位置,也只有一个人坐。
因为那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个位置属于一个人。
一字并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