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现在没有去吐,可是若要他们现在同洛基交手,还不如去死了的好。因为他们已丧失了交手的勇气。
此刻,在这些神明的心目中洛基的刀已不仅仅是两柄刀,而是两柄魔刀。
现在“猩红双刃”这四个字,几乎变得和“死亡”有同等的意义。
就在一瞬间以前,奥丁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人,现在他已经老了,只见他杵着长枪,佝偻着背,从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很多人都很担心他这口气接不上来,怕他在“咯咯咯”中,“咯”掉了自己的命。
但是他这口气还没有断,血却已吐出了不少,似乎用尽力气也吐不完。他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涌动,然后嘴角就与地面拉出了一条鲜红的线。
他的生命忽然间就好像变得毫无意义,也没有人去关心。
因为在场的神明都懂得,对一个战败者的怜悯,那绝对是一种羞辱。
世上绝对没有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更令人恐惧,他们恐惧的也许并不是“死”,而是“亡”,因为“亡”有的时候表示的竟是一种“忘记”。
洛基瞧着奥丁那佝偻的背影,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忽然觉得:原来,人不是慢慢变老的,而是一下子变老的!
然后洛基就看开了,变得没有痛苦,也没有仇恨。
或许他已觉得在奥丁的手中赢得了尊严,可是在这个对他有养育之恩的人身上,他真正又赢得了什么?
宙斯哈哈大笑,踩着云朵慢慢地飘到了洛基跟前。他道:“洛基不愧是洛基,你以你手中凡铁打造的一尺双刃,竟然打败了手握冈古尼尔无敌长矛的北欧神王奥丁。看来我又要高看你几分了!”然后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狞笑,大声道:“可是,如果你以为拥有这样的神功我就怕了你,那你就错了。七日之后,奥林匹斯之巅,你我这一战还是无可避免。这七日之内,我奉劝你最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养伤。”他举着雷霆霹雳道:“否侧到决战之日休怪我辣手无情!”
就在此刻,有一个人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只见他抬起头久久地望着天花板,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口气他已憋了很久,足足有二十年,现在他才总算吐了出来。那个人站在角落里瞟着洛基,秋日的阳光透过神殿大门照着他脸上,那张脸似笑非笑、如诉如慕。心道:“真想不到,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个人就是手持时间之钩的时间之神柯罗诺斯,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宙斯的父亲!
现在奥丁已抹去了嘴角的鲜血,他慢慢地站直身子,用手捂住自己的喉咙,转过身来面对着洛基,笑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年一眨眼就到了,现在你已经长大成人。而且你的刀法也越练越好。”
洛基道:“我也没想到会从北欧争到了希腊。”
奥丁道:“所以你还是决定去争这个老大?”
洛基道:“我说出来的话,又几时反悔了。”
奥丁又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什么不爽,说出来,别放在心里,从今往后,你就不是我的教子了。若是按辈分算,你我本就是平辈,你若要自立门户那也理所当然。”
北欧冰雪平原有一个守护神和两个始祖,守护神是火焰巨人苏尔特尔,两个始祖分别是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和祖神勃利。
苏尔特尔用手中的真火之剑,砍击冰山滚落到太古鸿沟“金伦加”中,那些冰山在鸿沟中受热溶化成水汽腾升,与到冷空气所袭,又凝聚为霜,越积越多,终于填满了广袤的太空,形成北欧的迷雾之国。
就在火焰巨人苏尔特尔砍击的那些冰山之中,生出了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和一头给他供给乳汁的母牛奥德姆拉,冰山减消,又生出了祖神勃利。
所以,火焰巨人苏尔特尔、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祖神勃利,应该是北欧世界中同时孕育而出的始祖。
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又从脚趾中生出了六头巨人瑟洛特格尔密尔,可是这一族在二十年前与奥丁的争战中都已溺死在了尤弥尔的血泊之中。但是,他的腋下却一直孕育着一子一女,这一子一女交合,最终在尤弥尔的腋下孕育了一个肉球。洛基便是奥丁斩开这个肉球所生出来的小孩。
而另一方,祖神勃利生子勃尔。勃尔与恶之刺巨人波尔斯隆的女儿贝丝特拉结合,生下了奥丁、维利、伟,其象征着精神、意志、神圣。三人合力最终打败了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推举奥丁坐上了北欧神王的位置。而维利和伟,却没有神技,但长着和奥丁一样的外表。
所以算起来,洛基与奥丁应该是同辈。
忽然,奥丁又孱弱弱地笑道:“我、、、、、、我的债已还清了!”
洛基却没有回答。
奥丁又道:“但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洛基道:“你说。”
奥丁道:“我虽然曾经看不起你,有些事做的方法不对,但却从来没有对不起过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
洛基突然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我已经明了!”他是如此的激动,奥丁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居然已经明了,而奥丁还能说什么。
可是,他真的已经明了吗?
一个曾经惨遭灭族之痛的人,被凶手所养大,这究竟是一种背叛还是一种苟且。
或者是说,洛基当初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长大了,现在他已明,明白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一尺刀锋上。
可是,武力的威力究竟又有多大?
就在这时,奥丁那已瞎了二十多年的右眼竟流出了两滴泪珠。
洛基在看着,看得很清楚。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瞎子也会流泪的!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早已热泪盈眶。竟然连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泪是因为哀伤、还是激动。
他已战败了奥丁,放眼天下他差不多已是最厉害的神,他的泪滴落在胸膛上,又热辣又滚烫,然后由热渐冷。
洛基忍着泪道:“有些话你还是要说的,你既然没有对不起尤弥尔,为什么你不说明?”
奥丁道:“有些话我不能说。以前不能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更加不能说。”现在他的脸色已很宁静,嘴角已没了鲜血,甚至还带着一丝恬静的微笑。因为只要一想到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他就会很安心,心里觉得对战希腊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洛基激动道:“可是一个人死了,他还会活吗?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二十年前已被你掀入到太古鸿沟‘金伦加’中去了。”
奥丁只是淡淡道:“我不知道。”
宙斯忽然心道:“这奥丁心中究竟有什么秘密,直到现在为何还不肯说明。难道说尤弥尔还没有死?”然后宙斯的心就开始往下沉,沉入越来越深的海底。
他对着奥丁黯然道:“你究竟在隐瞒什么秘密?你总该对我说才是,至少我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
奥丁凄然道:“你已不配做我的朋友。”
只听见赫拉大声道:“他隐瞒的事也许我知道。”
洛基愕然道:“你?你知道?”本来他的脸是木的,却忽然间有了光。
然后赫拉就大声说:“冰霜巨人之父尤弥尔一定还没有死,虽然他的尸身已化作大地山川,但是他的精魂一定隐藏在‘金伦加’之中。”
宙斯急忙喝道:“住嘴,麻辣个巴子,我说过叫你不要插嘴。”
奥丁的脸本来是黝黑的,现在已苍白得可怕。
这句话本来是众神都想说的,可是都不敢说出来,好在赫拉替他们说了出来,赫拉又大声道:“怕什么,你们敢想,为什么不敢说?”
宙斯骂道:“他娘的,就你胆子大,就你聪明是吧。”
赫拉亦骂道:“他娘的,就你聪明,就你喜欢玩阴的,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宙斯喝道:“不要在这里穷闹。”
赫拉骂道:“我闹你娘!”
奥丁忽然喟然道:“不错,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我一直忍着不说,是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原来赫拉这个办法真的好有效。
只听奥丁又道:“我手下‘思想’、‘记忆’两只神鸦,的确在‘金伦加’中发现了一个蓝色精魂,可是就在我叫它们再探的时候,那蓝色精魂却又杳无踪迹了。”叹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柯罗诺斯心道:“若真是尤弥尔还存活,那希腊与北欧之战又要棘手得多。”忽而露出狡黠的笑容,心想:“那对我重夺希腊王权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洛基喉头已哽咽,已说不出话来,如果尤弥尔还活着,那将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上涌,不知是激动还是欢喜。
奥丁望着泣不成声的洛基,淡淡道:“现在我们的恩怨都已清了,如果你真要争这个老大,我还是希望你一战成名,夺得这个王位。因为只有你夺得这个王位,你才知道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