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雪刚刚检查完第一具尸体,方将棺木合上。不想窗外里传来了几声人声。声音极轻极弱,若不仔细去听,实在难以分辨。即便是他仔细去听,却也听不出到底在说些什么。
楚映雪又瞧了瞧那一口被他合起来的棺木,猛然一纵身,拨地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如一只飞鸟,落在了房梁之上,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他刚刚跃上房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已经落在了他的耳中——那是踩在杂草与枯叶之上发出来的声音,还有一声抱怨“奶奶的,竟然让我们来义庄,真他的奶奶的。”
说话的人,一身黄衫,上好的缎子,裁剪的也是上等。只可惜,这样的衣服居然罩在一个如球一样的身体上。那个人,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像是一个球——肉球。他嘴里的言语,不曾听过,一直在念叨着。许是,他身旁那个高大的人终于听得有些不耐,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这就是这一眼,令他的言语全部憋在嘴巴里,再也难以吐出一个字。堵在嘴里的言语,却将他的两腮鼓鼓的吹起,更加像是一个球。
那个高高的人,实在太瘦,瘦的就像是一根竹竿。那一身衣衫,仿佛像是套在竹竿之上。他的眼睛细而长,眼角向上翘着,就像是狐狸的眼睛。那一双眼睛闪着光,不住的瞧着周围的坏境,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满是怀疑。
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够见到他一身的蓝色衣衫。他的脚步很轻,步履很缓,但却能够与那两个人并肩走着,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三人走在暮色之中,踏着暮色而来,却没有瞧过一眼暮色。
这里的暮色,实在没有什么好瞧的。本就是荒凉不堪,再加上这暮色,更是添了几分萧索之意。若不是楚映雪此时正躺在房梁之上,他也不会见到如此的暮色,亦不会见到如此萧索的景色。
此时,他的目光亿完全的落在了那个步履很慢的人的身上,瞧着他的步子,不禁暗赞道:好俊的功夫。
这三个人中,他的功夫最好,而那个胖子的功夫也要比那个大个子好一些,只是不知为何,胖子竟然很是怕那个高大子。
他们三人,此时正往义庄走来,但是,他们的脚步猛然停下了下来。
见到他们停下的脚步,楚映雪不禁一惊,浑身的肌肉顿时绷紧。
他以为他们发现了他,以为自己恶行藏还是被他们瞧见了:虽说他躲在房梁之上,很难令人察觉,只可惜这个屋子实在太破,几乎全是洞全是眼儿,无论他如何的躲避,隐藏,总是有几处会被夕阳的光芒照到。
幸好,他听到了外面的言语,悬着的一颗心,又渐渐的落了下来。
最先停下脚步的是那个大个子,只见他一停下来,那两个人瞬间也停了下来。
那个肉球有些不满的道“又怎么了,又怎了?怎么停下来了?”
大个子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没有搭理他。而那个肉球也没有生气,居然学着大个子的样子,在四处的张望,只是他却并未发现一丝异样。
大个子将目光收回,俯身在他身边矮他一头的那个低垂着头的人的耳边,低语几声。
听到大个子的言语,那人方才将头抬起,露出了他的面目。
楚映雪瞧到这样的一张脸,不禁又是一惊。
只因那是一张畸形的脸:一对眼睛,一只只有花生豆大,另外一只却如鸟蛋。一只几乎已经长在了额骨上,一只却又低的出奇——几乎与鼻孔齐平,而这一只,恰巧便是如花生豆的那一只。一只鼻孔朝天,一只却与常人无异。双唇外翻,大而厚,看上去实在有些恶心。
楚映雪忙将目光收回,不敢再看。
幸好,此时还未到晚上,不然定会以为自己见到了鬼。恰又是这样环境,又怎么会不如此认为呢?
那人虽然奇丑无比,声音却极为的悦耳。若是只听他的声音,定不会相信他居然有那样的一张脸。
“这驴子确实奇怪的很。”
大个子道“如此荒凉的地方,怎么会有一头驴子?”
肉球插口道“也许是它不小心迷了路,来到了这里,不知该如何走回去,才留在了这里。”
大个子冷冷的道“你以为它与你一样?”
肉球听到这句话,却也不生气,笑道“一头笨驴,实在聪明不到哪里去。”微微瞧了一眼大个子,道“你倒是聪明,那么你问问它是不是如我所说的那样。”
那驴子仿佛能够听得懂他说的话,不禁发出一声嘶鸣。
大个子闻言,冷冷的瞧了一眼肉球,却也没有出言责怪他。只是那一道眼神,实在冷的令人发寒,肉球不禁又闭起了嘴,将目光远远的移开。
“它即使再笨,也应该认识回家的路。”那个畸形人道,“世上还没有笨到寻不到回家的路的驴子。”
肉球闻言,又忍不住插口道“或许是因为它病了,它的主人怕它的那种病会传染给他,因此才将他舍弃,将它丢在此处。”
大个子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却不禁将目光落在了那头驴子的身上,良久良久不曾将目光移开。
他这一望,不仅是那个肉球,就连那一张畸形的脸,也开始去瞧那一头驴子。
只是肉球的瞧,却与他们二人的瞧不同,他是一副看新鲜的神情,只瞧了数眼,便将目光移去,开始瞧这里的暮景。只看了两眼,便觉得肃然无味,索性坐了下来。
此时,最苦的却是楚映雪,他实在后悔,后悔不该将这一头驴子带到此处。只是那时,他用了许多法子,就是赶它不走,只好任凭它跟在自己的身后,来到了此处。
楚映雪紧张不安的心,终于又落下下来,只听那个大个子缓缓道“也许真如老三所说,它是被人丢弃,不知为何才会跑到这里来的。”
畸形脸点了点头,道“它的确象是被人遗弃的驴子,若不是如此,怎么会不到栓它的绳子,还有背上的马鞍。许是你多心了。”
这时,那一团肉球已自地上爬起,虽然还是不敢去瞧那大个子,却也忍不住道“定是某个自以为聪明的人,会认为有人来到了这里,丢下了这头驴子。聪明的人,总是喜欢如此,不然怎么证明自己的聪明呢?又怎么显摆自己的聪明呢?”
大个子闻言,却也不动怒,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冷笑道“无论如何,聪明人总是比笨蛋好一些,至少聪明人吃得好,穿的好,而且也不会常常的惹人生气,甚至被人当作是出气包。”
肉球的面色终于变了,双手也已紧紧的握成拳,身上顿时爆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而那个大个子,却也毫不示弱,同样爆发出一股杀意。
幸好那个畸形的人及时的制止了他们,不然他们定然会大打出手,分个你死我活。
楚映雪见到他们并未动手,不禁有些失望,却也有些庆幸。
他的心肠还是太软了一些,自己不愿与人为恶,却也不愿见别人动手。他甚至忘记了,若是他们动起手来,他定然会知道他们究竟是何人。
他们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走进了义庄。就在他们踏进的那一刻,楚映雪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无故的出现在这样的义庄之中,他们不是为自己,便是为了某一个人,或许是某一个人的吩咐,他们才不得不来这样的地方。
就在楚映雪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听到了答案:“我们既然已将他们杀了,为何还要将他们的尸体毁去?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想的?”轻笑道“难道所有的聪明人都是如此,总是习惯多疑?总是······”
他的言语还未说完,却被大个子冷冷的打断“住嘴”。
听到大个子的这一声冷喝,不知为何,他竟然乖乖的闭上了嘴,而且闭的很快,竟然是一副耗子见了猫的神请,哪里还有方才的威风?
这一次,居然不敢去瞧他一眼,甚至还将头低了下来,垂了下去。
“老二,怎么了?”畸形脸不禁道。
“这里有人来过。”
那肉球,终究还是忍耐不住,道“这里当然有人来过,不然这些棺材怎么来到的这里?”
大个子也不去理他,望着畸形脸,缓缓的道“这里有人动过的痕迹,虽然他曾处理过,却还是留下了痕迹。”
楚映雪闻言,不禁又是一惊。
只听,大个子接着道“这小小的痕迹,能够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只见他指着那一口曾被楚映雪打开过的棺木道“你瞧这一处。”
顺着他的手指瞧去,只见那里有一条极细的缝隙,若是不仔细去瞧,根本难以发现。
那肉球此时也将目光落在了那一处,忍不住道“这或许是那些人在装敛的时候留下的。”
大个子冷笑道“若是你,倒是有可能,他们绝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柄刀;就在他的言语完全的落下的时候,他手中的那一柄刀已飞出,如离线的箭一般的疾射而出。
而那方向,恰好就是楚映雪所在的房梁。
那一柄飞刀,又快又急,只怕楚映雪很难躲得过这一柄飞刀,只因他此时正在梁上听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