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着天上的星辰,显得更加的明亮。只是这明亮,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冷风自山间划过,吹动木叶,令它们发出不安的沙沙声,和着火焰之中的劈啪声,像是一首曲子,只可惜并不是令人开心的曲子,而是一首悲伤的曲子。
这样的曲子,总是容易勾起人心中的忧伤,尤其是对一个十分敏感,感性之人而言。
望着那摇晃的焰火,楚映雪的嘴里已经有了哀叹之声,甚至哪一张闪在忽明忽暗的脸颊,也有了一丝挣扎——痛苦的挣扎。
幸好,他的身边并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朋友——好朋友。
萧长风斜斜地倚在树上,嘴里哼着一支曲子,望着天上的星辰。
待他听到楚映雪嘴里的那一声哀叹之声,猛然间收回目光,望着他。
轻轻地笑了笑道“你真的很像一个大姑娘。”
“哦?”楚映雪疑惑道“我怎么会像一个大姑娘?”
“大姑娘总是多情的,”萧长风笑道,“而且总是喜欢自怜哀叹。”
楚映雪浅浅的笑了笑,道“多情,何故只有大姑娘可以?难道世上的男子2,就不可以多情?世上最是多情的并不是女子,而是男子。”轻轻一叹,道“若是便是如此,那借酒浇愁,浇的又会是何愁?”
“难道那愁便是此愁?”
“世上只有这一样,才会是最难浇去的愁。”苦苦一笑,“越浇越浓,愁愈深。”
“幸好,”萧长风笑了笑。道“幸好我的心中没有这样的愁。”
“你的心中虽然没有****之愁,却一定会有其他的愁,”楚映雪笑道,“只不过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我为何不承认?”萧长风道,“难道我怕承认它?”
“不是怕,”楚映雪道“而是你不愿承认。”
“哦?”萧长风道“这又是为何?”
“只因你实在太聪明,一个聪明的人,总是很会躲,很会避,不让自己陷在那个深渊之中。”缓了缓接道“只因一旦陷入,就难以再出来。”
“我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萧长风道,“只有这一次,我才会承认我是一个聪明人。”缓了缓,猛然抬起头,望着楚映雪道“只因,我不愿做你这样的人。实在太累,也太幸苦。”顿了顿,苦苦一笑“你应该明白,我是做不来的·······”
其实楚映雪并不是很明白,他只是微微的知道一点,这一点已经足够。
萧长风不愿多情,只因他不愿别人为他多情,为他伤心。对他有期盼,或是有期待。
其实,萧长风才是一个最多情的人,因为他想到的几乎全是别人,而不是自己。但是,看上去,他想的全是自己,并非是别人。而楚映雪懂得的那一点,恰恰就是这一点。
或许,他与萧长风一样,只不过,他的做法与萧长风不同而已。他不愿将人冷冷的避开,亦不愿将自己远远地避开。
火光暗了许多,楚映雪随手添了一把柴。一时间,火光大亮,映着他的脸,是那样的清晰,几乎能够看到他面上的所有表情。
那是一张满是激情的脸,但是却又夹着浓浓的挣扎,似乎他的心中总是有许多难以割舍的问题,有许多难以放下的决定。
也许,这恰恰就是一张完美的脸。
人,不论处在何时,不论在何时,心中总会有挣扎,有难以做下的决定,亦有难以割舍的事,甚至有时候还会有难以放下的人。
回忆,并不是只有老人才会去做,亦不是只有老人,才会去回忆。
一个寂寞的人,总是会回忆,回忆那些美好的东西,每一那些美好的往事。
说是回忆,多多少少其实是在怀念,仿佛心中知道,那一刻注定已经成为永远——永远再也回不去的曾经,不论往后如何的努力,那一刻是绝对回不去的。即便有相似的一刻,却也绝不会是那一刻。因为,世上的物会变,人也会变。尤其是人,变得快如闪电,转眼之间,面前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一刻的那个人,或许已经不再是认识的那个人,脑海之中的那个人。
凉凉的风,轻轻地拍在脸颊之上,枕着回忆,依着火光,斜斜的靠在树干之上,不知何时,楚映雪已经睡去,沉沉的睡去。眼角嘴边,依稀荡着一丝温柔的笑容。那笑容,迎着火光,更加的绚丽灿烂。
再去瞧萧长风,早已睡熟,嘴角亦挂着一抹笑容,虽然不似楚映雪那般温柔,却也十分的暖。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有一段难以放下的情,令他愉悦的往事。毕竟,他也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他们二人并非喜欢待在这样山中,而是他们不得不如此。城门已关,他们只能待在这里,因为他们寻不到一处比这个地方更能令他们满意的地方。
人,有时候待在一个地方,并非是因为喜欢,而是没有选择,不得不如此。
世上事,总是太多无奈。
一缕阳光,拂开薄雾,透过叶间的缝隙,温柔的拂过楚映雪脸颊。
许是她实在太过温柔,令楚映雪自睡梦中醒来。张着朦胧的眼睛,望着这一缕阳光,有些不知所措。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此时,才看清手中紧紧的抓着一枝枯枝,抓的是那般的用力,几乎令那一枝枯木断裂。
瞧到手中的木枝,慌忙自掌心丢开,不免轻轻一笑。
人,总是会在此时掩饰一二。这样做,并不是想要骗过他人,而只是想要瞒过自己,不想令自己回忆昨夜的梦,亦不想自己回忆曾经,更不愿自己去问自己为何会抓这一枝枯枝。
不愿去回忆,却总是在回忆,不愿去想,却总是忍不住不想,不愿问,却已经问了许多。
人总是这样的奇怪,总是习惯这样的奇怪。
幸好,这时耳边传来了萧长风的言语“这里距那个出一口只有十余步,但是站在此处,却依然难以瞧清那个出口,”轻轻一叹,赞道“真是好手笔,好精妙的手笔。”
楚映雪闻言,忙收回神,望向那个出口,却只能够望到一个大概,那个出口已然隐在了葱郁的树影之中。若非不是脑海之中还有记忆,定然难以发现。
下山的路,虽然十分的崎岖,但是却十分好走。显然,这里曾经被人做过手脚,并非是自然之力,。若是自然,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亦难以接受,已经不是所谓的天工神斧,而是仙人曾在这里住过,有意而为。
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二人已经下得山来。抬头一瞧,发现已经站在了出云寺的后山之处。而那巍峨的寺庙,浅浅的隐现在重重树影之中,细细一瞧,别有一番韵味,不禁又发出一声赞叹。
许是,每一处的庙宇,总是会考验前来的信客,总是会令他们受一翻磨难。
这一条上山的路,实在是崎岖的令人想要放弃。
若不是耳边响着令人舒爽的音律——鸟鸣。还有自山上传来的梵音;景色还算不错,萧长风早已选择逃离此地,再也难以坚持一二。
不知走了多久,山路猛然一转,不在崎岖,变得笔直——笔直的一条路,直通寺门。
瞧着那一道门,心头猛然一喜。却在这一喜之间,一阵令人苦恼的疲意如潮水一般涌来。就连一直微笑着的楚映雪,此时似乎也有些疲意,面上的笑容已然不见,双眉轻轻的锁起。
幸好,此处恰设有一亭。
瞧到这一亭,不知何出来的一股力量,令萧长风不自觉的向那亭走去。
一联立在亭前:亭前松柏为日月,亭内芳草作世间。
瞧着这一联,楚映雪脸上的疲惫已经扫去了大半。
入的亭中,一股暖暖的山风吹过,又将另外的一半疲惫吹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身上的疲惫已去,抬头瞧了瞧寺门,不做任何的言语,已经迈步移去。
大殿之中,已是香客满满,几乎找不到一落脚处。
幸好他们二人并非来此拜佛。
耳边闻着高唱的梵音,已经走到了大殿之后一处十分安静的院落。
还未踏入,楚映雪的眼睛已经被两个人吸引而去:
其中一僧,低着头,默默的扫着地,已经空无一物的地,,但是他还是十分认真的扫着。他似乎在扫着地上的尘土,但是扫帚落下,却不曾带起一丝尘土。
而另外一个人,也是低着头,在认真的洗着手,一双手已经洗的发白,几乎蜕皮,但是他却瞧不到,依旧在用力的洗着,用力的戳着,似乎将那一层皮洗下去,他才甘心,他才满意。
瞧着这二僧,楚映雪的脚步已经望他们移去,一步一步缓缓而去。但是那二人仿佛并没有听到楚映雪可以发出的脚步声,依旧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几乎连他们的动作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但是,他们二人的目光却变了,一个变得十分的炙热,一个变得十分的冰冷。
那个洗手的僧人,动作虽然你不曾变过,但是他的力道却变了,似乎他的心中此时已经满是不安与恐惧。
他在不安什么?又在恐惧什么?
想要知道原因,也许只有一个法子,也许一个法子也没有。
楚映雪实在太想知道了,而他却知道一个法子。那个法子并不好,却也是一个他此时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的法子。
这也许是一个最好的法子,也是一个最笨的法子。
危险的法子,总不是不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