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风走了,回到了他的屋子。走的时候,并没有说有一句话,只说了两个字“谢谢”。而楚映雪也没有说任何的言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萧长风不必说任何的言语,那两个字,已经是他全部的言语,已经将他心中想要说的话全部说完。那是绝对再也难以找得到比这两字个更贴切的言语了。
萧长风临走之时,那望向楚映雪的满是感激的目光,依旧留在此屋中,还未完全的散去、那一双眼睛,楚映雪又怎么会这么快的忘记?不论是谁,只要见到过那样的一双感激的眼睛,就决不会忘记。因为那一双眼睛之中,没有任何的不安与其他的情绪,只有满满的感激。世上感激的眼神实在太多了,却绝对找不到这样的一双眼。大多数的感激之中,总是伴随着一丝不安,一丝怀疑,甚至在他的眼底之中还会夹着一丝杀意。毕竟,人心总是难以预测,此时的心,总不会保留太久。但是,萧长风的眼中却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因为他相信楚映雪,也了解楚映雪。既然他此时不会说,那么他便会永远的将那个秘密——有关他的秘密。烂死在他的肚中,就连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会知晓。
楚映雪当然不会说,那既然是萧长风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他当然就不会说。知道别人的秘密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若是再将别人的秘密说出来,痛苦的便不再是那一个人。
此时,楚映雪倚在窗边,眼睛并没有望向窗外,仿佛并没有瞧到院中落满星光的美景,他的眼睛此时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的一支短笛完全的吸引,仿佛已经完全的痴了,而且已经忘记身边所有的事,所有的人,所有的景色,眼中只有这一支短笛,再无他物。左手轻轻的抚摸着笛身,仿佛在抚着他的情人,温柔,满是浓浓的情意。而在短笛的最下端,刻着一个字,那个字已经被他抚摸了不知多少遍,已经满是他手指的味道,也有些微微的磨损,却不太明显。那是一个如天上弯月的“月”字,又像是一朵绽放的花朵,仿佛此时还能够闻到一缕花香。就在楚映雪的手指轻轻的触碰到那个字,他的眼睛突然露出了浓浓的情愫,而且其中还夹着丝丝的痛苦,就连他的面容也变了,交织着痛苦的幸福之色。
恰就在此时,窗外猛然间响起一阵猛烈的破空之声,就在那一瞬间,楚映雪的眼睛猛然间又变了,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温柔,眼睛望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而就在那一刻,他的人也动了,猛然间将手中的短笛抬起。想用这一支短笛将飞来的暗器击落。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的做。当他的眼角的余光落在手中的短笛之时,眼中猛然间露出了大骇之色,闪过一抹浓浓的痛苦。迅速的将手中的短笛放下,不愿令它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此时已经到了危急的时刻,既然他不愿那支短笛受到一点点的伤害,那么受到伤害的便只能是他自己。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机会——避过这些暗器的机会。
打出暗器的人,已经将他的退路完全的封死,根本就不会给她一点点逃避的机会。而且,此时的楚映雪,仿佛也没有逃避的可能。他只能够面对,用他的血肉去面对。
突然间,楚映雪的衣袖一招,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些飞来的暗器,毫不客气的打在他的左臂之上。幸好,那些暗器并没有全部钉在他的左臂之上,只有三根针钉入了他的皮肉之中;也幸好并没有钉入他的骨头之上。方才的那一招之力,竟然令暗器的劲力减去几分,亦令它们微微的偏移了几分。
几分,也是一段可怕的距离,甚至能够要人的性命。
而就在暗器完全的消失不见之时,猛然间自院中树上射下一道人影,一道白色的影子,仿佛如幽灵一般,从树上迅疾的射下。他的身形,又如一只飞燕,足尖轻轻的一点窗前不远之处的一株花,人已经借着那一股力量荡了起来,再一转眼,已经来到了楚映雪的眼前,而那一株花叶,还在轻轻的跳动。
“好俊的身手。”就在楚映雪说出这一话的时候,那人的掌中已经多了一柄剑,一柄杀人的利器。而且,就在那句话最后的一个落下之时,那人掌中的剑已经划出一片剑光,仿佛将满天的星光完全遮盖的剑光,而且又十分的迅疾,甚至比天上的流星还要快些。
只怕世上难以寻到几个人能从这样迅疾的剑光之中逃开。幸好世上还存在那样的几个人。幸好,楚映雪恰是其中之一。
可是此时此刻,楚映雪仿佛已经难以逃开这一片剑光,他的全身已经完全的被剑光所笼罩;更加上此时他所处的位置,机会亦是死路,更皆方才他已经受伤,他的行动必然会有些迟缓。若是有迟缓。势必难以避过。
即使,此时就算他没有受伤,想要避过这一剑,也实在太难。
幸好,那人的眼中此时闪出一抹意外,满是惊讶之色,仿佛有一件事令他难以相信。因此,他的这一剑,并没有往日的那般迅疾,终究还是有一些迟疑。但是,这一点迟疑,已经可以完全的忽略。
吹在流星身上的风,又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之所以会惊讶,只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方才的暗器会令楚映雪受伤,那些暗器本是他封住楚映雪的所有退路的手段,根本就不曾想过能够将他打伤。因此,此时的楚映雪还能够感觉到左臂之上传来的疼痛。若是感觉不到,暗器之上必然会猝毒。若是能够猝些毒,此时对于楚映雪来说是一件幸事,而不是令他痛苦的事。
那些疼苦,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令他的额上沁出几滴豆大的冷汗,而且,无疑又令他的的速度慢了几分。
黑纱之下,此时仿佛已经传来了一抹笑声,一抹仿佛不似人类的得意的笑声。他的眼睛之中已然没有了方才的神色,此时满是得意,满是畅快。
在他的眼中,此时的楚映雪已经是一个死人。
若是楚映雪能够避开这一剑,除非有奇迹发生。
奇迹,本就是人创造出来的;奇迹本是超出一般人的想象的事,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楚映雪避开了那一剑。
若非亲眼所见,只怕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能够想象的到。
就在剑尖几乎快要刺穿楚映雪的喉咙之时,楚映雪的身子猛然间如水中的鱼儿一般,游也似的滑到了桌子下面,而那一张桌子猛然间动了起来,盖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他身上暴露在剑光之下所有的要害。
所以,那一柄剑,只能够将楚映雪面上的那一张桌子击碎,而且完全的碎裂,不知到底碎成了多少块。那些碎片也并没有落在楚映雪的头上,此时的楚映雪已经站起,倚在墙角之上。
他的额上此时已经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背也已完全的湿透。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他的样子狼狈极了,但幸好他的命还在。只要性命还在,狼狈些亦是无妨。世上也绝对不会有人会记住那时他狼狈的样子,只会机会方才的那一道身影,还有他的机智与他迅捷的反应。若是有人谈论此事,绝对不会提他狼狈的样子,甚至认为他绝对不会是狼狈的样子。
那人也没有想到楚映雪会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避开他的这一剑。他不信,所以此时还完全的沉浸在方才的那一幕之中。
幸好,他想要楚映雪的命,而楚映雪并不想要他的命。不然,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也幸好他的面上罩着一层黑纱,难以令楚映雪瞧到他此时的面容。不然,楚映雪定会瞧到一张奇特的面容。
一个人的面上,交织着喜悦与错愕,欢喜与痛苦,惊恐与难以置信,定然会十分的奇特。
“一剑飞虹如流星,潇洒飘逸白面郎,不想在此地能够见到洛白玉。”楚映雪瞧着他面前一身白衣如雪,只有面上蒙着一块黑纱的男子。
而那个男子听到楚映雪的言语,并没有答话,自惊恐之中清醒过来。就在他清醒的那一瞬间,他的剑又动了。而就在那一瞬之间,他已经攻出十五剑。每一剑都似流星那般迅捷,而且,这十五剑,几乎每一剑只差分毫便会刺到楚映雪身上的要穴之上
而就在他攻出这十五剑之时,楚映雪只说了两个字,楚映雪说完那六个字时,他已经击出了四十九剑“你为何要杀我?”
回答楚映雪的依旧是剑光,而且更加迅疾的剑光。
这一次,楚映雪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气力,只能够全力的躲闪。若是开口说话,定然会分神,只要他稍微的分神,便会有一剑刺到他的要害之上。
此时的楚映雪,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谁也难以只凭一双肉掌击败他掌中的剑。
那剑本是一件利器——杀人的利器,更皆此时握在他的手中,那样猛烈的剑法,迅疾的剑法,一双肉掌怎能抵挡?
只听“叮”的一声,瞬间自屋中响起。
就在那一声脆响响起之时,剑光也落了下来。就如满天的星光,一瞬间被人击碎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暗淡下去。
剑尖笔直的击在一把折扇之上,而扇柄此时握在一只有力的手掌之中。扇坠此时兀自在空中晃动着。
那只手,确实是楚映雪的手,而那纸扇却是在方才的躲避之中,在窗前取来的。却不知他何时取来的。
那人瞧到剑尖之上的纸扇,眼中猛然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轻声一叹。
就在他发出那一声叹息之时,他的剑已经收回,人如飞燕一般掠起,向窗外掠去。
但是,他并没有掠出窗外,而是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轻轻的落在窗边不远之处。瞧着窗外的刀光。
楚映雪亦瞧见了窗外的刀光,见到那刀光,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望着窗外道“让他去吧,既然他不愿留在此处,又何必将他留在这里?即使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一点用处。”
“真的放他走?”
“你若想将他留下,我也不会阻拦。”楚映雪笑道“毕竟,留下他吃的是你的东西,照顾他的人也必定是你。只要你愿意如此,我又何必阻拦?”
窗外传来了萧长风的笑声,“既然你不在乎他为何来杀你,我又何必将他留下?毕竟,我不是一个富翁。”
“他想杀我,但是我还好好的活着。”楚映雪道,“只要我活着,其他的事已经不再重要。”
“请。”窗外只传来一个字。
那人听到这一个字,身形一动,已经跃出了窗外,再一转眼,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的言语也自黑暗之中传来“楚映雪,我并不会感激你。若是有机会,我还会来此取你性命。”
闻言,楚映雪面上不禁爬上一层苦笑。
他除了苦笑,还能做些什么?
萧长风为何会在此时赶来。只因就在他吹熄屋中的灯火,准备休息之时,猛然间听到了院中的轻响,而且他也发觉了树上多出了一道影子,因此,他将窗户微微的拉开一角,仔细的瞧着树上的那一道人影。而那人实在太过自信,根本就不在乎萧长风会不会发现他,也并不在意萧长风是否已经睡下。他的眼睛完全的落在楚映雪的身上,而且也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绝佳的时机。
萧长风的窗户正好能够完全的瞧到楚映雪屋中的情形,也能够清楚的瞧到树上的那个人的所有的动作。
可是这一瞧,几乎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在这半个时辰之中,萧长风瞧着树上的那人,也瞧着窗边的楚映雪,而楚映雪并不知道,也没有发现树上的那个人。那人仿佛已经成了树上的一部分,若非萧长风早已发现,此时根本难以发觉。心中不禁暗赞一声:好精妙的功夫。
萧长风又怎会瞧不到那惊险的一幕,瞧到楚映雪避开那致命的一击,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而且心中由衷的佩服楚映雪的身手,还有他的应变能力。
见到二人自屋中打斗,悄悄的跃出窗,停在楚映雪的窗前,瞧着屋中的二人。
“你好心就将他放走,但他却一点也不领你情,实在可惜,可惜。”萧长风摇着头,轻轻的自窗外跃入屋中,瞧着一脸苦笑的楚映雪。
“我并未有让他领情之意,”楚映雪苦笑道“若是我心中有此意,也就不会做这样的事了。做事若是只想着回报,那么绝不会做好有一件事,也难以做成功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