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黑暗。
无止境的黑暗，仿佛与生俱来。
意识。
意识涣散，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虚无中，归来的意识开始聚拢，接着，开始思考。
我在哪里？
这是沈明月醒来之后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身处一片黑暗当中，名副其实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从手上的触感来看，这是一个石室，除此之外，再也得不到任何信息。
一阵头痛欲裂向她袭来，沈明月试图找出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的原因，回忆，慢慢浮现……
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几丝难得的光线，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令沈明月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一个覆盖在宽大黑袍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男子全身都被黑袍掩盖得严严实实，包括那张脸，只隐隐露出一个苍白的轮廓。当近距离看清楚时，才发现那是一张——惨白到不似活人的脸，即使细看下五官精致，但那股冰冷的死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就是你用迷心散把我抓过来的吧？”微微一笑，沈明月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甚至还有些可爱。
“恩。”简短承认，戊宫似乎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并没有兴趣，只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前来，沈明月在他眼里并不是一个可以平等交谈的“人”。
“用了迷心散，没有解药的话，你将会一直这样有气无力下去，所以，不要徒劳挣扎，乖乖待在这里，也许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说完戊宫从黑袍里拿出一盆……花，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盆花从怀里捧出来，在他眼里，这盆花远比眼前的大活人要重要得多。
那盆花的花瓣是黑色的，罕见的黑色，但透着一股子丰厚的质感和娇艳的色泽感，看久了便要仿佛将人的神志都给夺走的美，美丽而邪恶。
是的，曼珠沙华。
沈明月笑笑：“真服了你了，连无间曼珠沙华都能被你找到。”
戊宫轻笑：“这算什么，为了……”话到这里忽然又闭了嘴，冷冷道，“沈明月，如果你想活久一点，我可以给你一个很好的建议，那就是闭嘴。”
说完便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拖过沈明月的手，用力一划——
殷红的血一滴滴流了下来，渐渐地，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流在曼珠沙华的枝叶上，妖异地，花瓣开始摇摆，柔软如情人的腰肢，像是对这样的血之祭十分满足，场景诡异非常。
戊宫笑得开心而刺耳：“小明月，你看，它多开心！”
沈明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约莫流了半碗血的样子，戊宫为她止了血，拿起曼珠沙华满足地离开，石室里再度陷入黑暗。
李府内。
张灵风坐在一个蒲团上，凝神闭目，身旁李暮城脸色严肃地看着他。
半响，张灵风缓缓张开眼睛，面色严峻，朝着旁边的李暮城摇了摇头，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压抑。
李暮城默默望向天上的明月——
“沈明月，你可要一定活到我救出你之前啊。”
这是第几天了？
不记得了哎……
一片黑暗当中，沈明月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
现在的她就像一摊烂泥一样趴在冰冷坚硬的石床上，爱笑爱动的她此刻很想再找点乐子，因为她太无聊了，哪怕是自娱自乐也好。
可惜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如果现在她能照镜子，她可以发现自己的脸像鬼一样白，头发像晒干的海藻一样干枯黯淡，甚至身上还散发出阵阵的臭味。
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做不成天下第一美少女了呢，沈明月不无遗憾地想。
现在能陪伴她的好像只剩下回忆了。
师父曾经说她是死也要漂亮的臭美，可是她又偏偏不漂亮。她很不服气地去找师兄们撑腰，最后师兄们七嘴八舌，硬是人多力量大地说赢了师父，最后一致推举她为清虚山第一美少女。
七岁那年，她淘气不小心打破了师父最喜欢的一个青鼎，害怕的她偷偷跑到山上躲了起来，晚上也不敢回家。半夜她又饿又冷又怕，正“呜呜”哭着时，听见师父和师兄们焦急寻找她的呼喊声，最后他们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她带回家，师兄们抢着为她求情，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十二岁那年，有一天，她听见师兄们在讨论什么“醉玉坊“，她好奇地问那是个什么地方，师兄们脸红了，但不告诉她。不死心的她偷偷跟踪师兄们下山，谁知被尾随的师父逮到，大发雷霆，把所有人打了一顿。但是师兄们都挡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鞭子。
现在想起来，她待在清虚观的每一天，都是被呵护得好好的呢。
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吗？
沈明月还是笑了，笑得很虚弱无力。
这时石室的门又打开了，每天这个时候它都会按时打开，为她“放血”。
沈明月感觉自己撑不过今天。
戊宫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在她面前放下那株曼珠沙华，掏出一把刀子，拉过沈明月的手——那只原本洁白娇嫩的手臂上如今已是伤痕累累，令人触目惊心。
戊宫面无表情，伸过刀子，用力地一划——
好困——沈明月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一种骨子里的倦意强大地弥漫，渐渐吞噬着她……
最后一个感觉是，她好像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是师父吗？是师兄吗？李暮城？还是自己的幻觉？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李安知冷冷的脸上是一片慑人的怒气，叫人胆战心惊，使得戊宫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你好大的胆子。”李安知冷笑，“竟敢对我说还没有抓到沈明月！”
言罢再也不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儿，现在的她很轻，轻得就像一片羽毛。
沈明月的嘴好像在动，李安知靠近听，她说的是：
“李暮城，是你来救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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