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醉生梦死
船头上，夜风冷冷地吹，李暮城和李安知两人负手而立站在船头，谁也不开口，各自沉默着。
终于，李安知先开口了：“是父皇叫你来的吧？”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是的。”李暮城承认，
“哈……”像是轻笑一声，李安知摇着扇子，“父皇一向对你都比较好——从来都是。”
“那是你的错觉。”李暮城冷冷道，“天子心怀天下，不会存在什么对一两个人好不好的无聊比较。”
听见这句话，李安知转身看着李暮城：“皇弟，有时候我在想，什么样的环境能让你整天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永远都是一副理所当然光芒万丈的样子，不会觉得累吗？”脸上有着淡淡的讥诮。
“所以你就要不择手段地把你所谓的‘道理’和‘黑暗’强加到每一个人身上吗？”李暮城有了怒气——“甚至不惜伤害你周围的所有人？卑鄙！”
“瞧瞧你的样子，”李安知冷笑，“多么像个挽救天下苍生于水火间的伟人！”
李暮城闭眼，像是在调整呼吸，半响，淡淡开口：“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我对你要的东西并没有兴趣！”语气中有着些许疲惫。
“是吗？”李安知作惊讶状，“皇弟，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在这个皇宫里，我是拥有东西的！”除了因皇室制度而不得不将他这位长子立为太子以外，他从来没有觉得，在偌大的皇宫里，他得到过什么。
而李暮城相反，他一生下来就有母亲的疼爱、父皇的宠溺，在众人的关怀中快快乐乐的成长。像他这种人，怎么会了解那种孤独、不甘，终于不惜做坏事也要博取安全感和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的心是一个黑洞，不断汲取着外来的能量。因为他觉得自己失去的太多，得到的太少，于是不惜一切也要紧紧抓住。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一直在伤害的，只是身边的人。
有一点他承认，他是个卑鄙的人。卑鄙到不择手段，卑鄙到不惜伤害所有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所以呵……”李安知笑得迷人，“像我这种人就好比是生活在地狱，因为从来就是浸泡在黑暗里，光明——好像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过我……”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李暮城冷冷道， “说得好像你永远都是那么无辜、那么可怜似的，你不是一直都一副很强大很绝情的样子吗？”又像自嘲般道，“而我，在你眼里不是一直都是妇人之仁吗？而你，就非要把我逼得跟你一样才甘心！”李暮城紧盯住那双玩味的眸子，强忍住向那张脸挥上一拳的冲动，一字一句道，“李安知，停止你的所作所为！”言罢再也不想多说半个字，转身离去。
李安知则始终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着李暮城渐渐离去。看着那生气的身影，他忽然想起两人小时候并肩纵马、笑看人间的那段日子，他们也曾经有过那样美好而平静的日子，不觉眼神开始飘忽，薄唇逸出语句：
“我是想停止，但是谁又何曾给过我机会？”
李暮城走了没两步便看见沈明月略带摇晃地向自己走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还用力向他挥手：“李暮城！李暮城！”
走到她身边，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他皱眉：“明月，你醉了。”
“我没醉……呵呵……”沈明月笑得灿烂，又看见李安知，再度大力挥手，“李安知，过来过来！”
连拉带拽地把两人拉到船舱：“来，我们继续喝！”
名玉然表示歉意：“李兄，不好意思，刚才我们只顾着自己聊，没照顾好沈姑娘，让她喝醉了。”
李安知微笑：“无妨。”扶住沈明月，“明月，我送你回房间吧。”
“我不回！”一把甩开他的手，沈明月按着李暮城坐下，笑嘻嘻地对他说，“李暮城，你最好了，你陪我喝。”又豪气万分地冲其它人大力挥手，“大家喝！今晚谁都不许走！不醉不归啊！呵呵——”
所有人面面相觑，李暮城忽然咬牙：“好，我们喝！”拿过一坛酒开始灌自己。
“不是这样喝的。”名琉暗雪也出声，却拿过一个最大的酒坛喝起了女儿红，不顾名玉然在一旁的阻拦。
接着李安知也加入，戚展鹏也开始喝，名玉然也终于放弃了，于是一帮人开始拼命喝酒。
很快所有人都醉了。
“呵呵，来来来，我们划酒令！”沈明月拉着戚展鹏划酒令，“哥俩好啊，八匹马啊，六六六啊……你输了你输了！喝酒——”
名琉暗雪头靠在名玉然的肩上，笑得好甜：“哥哥，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好不好？”
李暮城和李安知揽住对方的肩膀，一副好得不得了的样子。
“暮城，呵呵……暮城，我们这样多像以前一起彻夜饮酒、笑谈江山的日子？”李安知醉眼朦胧地搂住李暮城的肩膀。
“呵呵……是啊，你总是笑我的酒量差，其实是你的酒量太好了，谁都喝不过你……”李暮城说着又灌了自己半坛。
“但是你比我聪明多了，从小太学师父就老是夸你……”李安知的脸上有着骄傲。
“但是你比我有胆识，那时候有其他孩子欺负我，你总是替我教训他们的……呵呵呵呵……”他搂住李安知，“大哥……”
“弟弟……”李安知也搂住李暮城，两人击掌而笑，“来——喝！”
沈明月摇摇晃晃站到桌子上，手舞足蹈：“李暮城，我喜欢你！可是你这头猪总是欺负我，我讨厌你！”
李暮城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拉着她：“明月……下来……危险……”
一头栽进李暮城的怀里，沈明月满足地抱抱，一片温暖：“来，陪我跳舞。”言罢拉着他开始瞎转，喝多了的众人也在一旁打着拍子。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愉悦和轻松的笑容。
都说人生如梦，但若是人生如醉又何尝不可？
一帮人又醉又闹，一直疯到半夜，终于撑不住了。有的趴在桌上睡了，有的躺在地毯上四仰八叉，吵闹鼎沸的小船终于安静下来。
沈明月和戚展鹏并肩躺在甲板上，各自闭着眼，傻笑个不停。
“好漂亮的星星啊！”沈明月双手向上抓，“我要抓星星——”
“抓星星……呵呵……抓星星……”喝醉了的戚展鹏算是这帮人里最清醒的，此刻看着漫天的星星，笑得很轻松，不知不觉说出，“以前……以前也曾经有过一个人让我帮她抓星星……”
“呵呵，一定是你的恋人啊大叔！”沈明月笑嘻嘻地看着他。
“恋人……恋人……”像是在无意识地思考般，戚展鹏皱起了好看的眉，“我也不知道我和她算不算恋人，我抛弃了她，她背叛了我……”
“像你们这种整天争名夺利的江湖大哥，无非就是为了什么利益一定要在江山美人之间作出选择的戏码啦！”沈明月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戚大哥，不是我说你，像你这么无情这么讨厌的男人，一定是你辜负了她！”
“是吗？是我辜负了她……”戚展鹏喃喃自语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啊你啊——”沈明月的小指头戳着戚展鹏的衣服，“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讨厌？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也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可是你又阴险又绝情，整天一副阴沉沉躲在角落算啊算计的样子，表情又面瘫，眼神又变态，讲话半死不活，慢吞吞地扮优雅独特……谁要是和你在一起肯定很辛苦的啊大哥！”仗着醉意，沈明月很不怕死地把对戚展鹏的腹诽统统倒了出来，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真的是这样吗……我是这样的吗……”戚展鹏自言自语。
“是的！”大力拍拍他的肩膀给予肯定，沈明月东倒西歪地开始爬，“我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我才不要和你睡……我要去找李暮城了……”慢慢地爬到李暮城身边，扯过他一只手抱在怀里，像只猫般蜷缩在他的身旁，终于睡了。
渐渐地，船上只剩下众人或轻微或浓重的呼吸声……
第二天。
“啊——”
“救命——”
“啊——救命——”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众人纷纷发出凄厉的喊叫，个个的表情都像见了鬼。
当李暮城和李安知发现自己被对方牢牢地抱在怀里，沈明月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李暮城的手和脚，戚展鹏只穿着亵衣躺在甲板上，名琉暗雪和名玉然紧紧靠着对方，好不甜蜜……
“啊……那个……再见再见……”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再会啊再会……”
忙不迭地互相寒暄着，众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像鬼一样，个个都是一副快要崩溃的神情，赶紧收拾收拾各自的残局，并以光速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忏悔去了。
雁湖上嗖嗖嗖地飞出若干个身影，各人兀自狂奔离开了。很快地，雁湖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阳光懒洋洋地照在湖面上，一派宁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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