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一天热似一天，邻近厨房的厕所，发出阵阵臭气。
每到开饭时刻，南风一刮，使人感到恶心，有的呕吐，有的干脆端着碗跑到别处去了。而摔盘子砸碗，发牢骚骂娘的事时有发生。据说，场部原有改建女厕所的计划，可不知为什么，一直不见兑现。
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中队决定自己动手。我们先在宿舍西南角，用芦苇围了个简易厕所，随后，着手拆除旧的，在简易厕所旁另盖。
“通过自己的手，来改变环境，改造思想，净化心灵，这便是拆建厕所劳动的目的。”上工之前，姬队长精神抖擞地作了动员，“这次劳动，谁参加？采取自愿报名的办法。”
“我参加。”娄小燕站了出来，她把袖口卷得高高的，最近，她好象只知道埋头干活。
“我算一个。”章霞响亮地说道。
“自然有我的份”蔺娜拢了一下蓬乱的头发走过来。
“我。”
“还有我。”
大伙儿纷纷报名，我的心忐忑不安，想说又不想说。
“对，自愿最好，谁好谁孬，干这活一眼就看出了，我报名。”
一下子，又走出十多个。
“姬队长，具体任务交给我来安排，”郑岚说，“反正，田里没啥重要活干，这儿，三天之内可以完工。”
我站着，心里直扑腾，偷偷地睨了一眼姬队长，以为她会把日光转向我，可她并未这样。这倒使我越发踌躇了；身体不由得往后缩，偏巧，碰在田桂芬身上，她索性将我一推；“这里还有一个！”
大伙的眼睛都盯着我，我几乎无地自容，莫名其妙地回了她一句：“哪你呢？”
“你参加，我就参加。”田桂芬挑衅似地望着我。
“好吧，我，参加。”我象被逼到一个没有退路的角落，怎么今天偏偏碰上这种又脏又臭的活儿，我竟犹豫、观望，畏缩不前。
忽然，我发现姬队长的目光向我一闪，神情是那样地遗憾冷峻，甚至还夹杂着不满的成份。我感觉自己似乎干了丢人现眼的事。
“我们是劳教农场，”姬队长的话，开头就显露出强调的成份。“让你们参加带有一定强制性的劳动，是完全正当的。但在，强制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培养你们自觉的劳动习惯，增强劳动观点，增强改造世界观的主动性，不断地提高思想觉悟，这才是目的。”姬队长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掠过，“自愿报名，只是对你们的劳动观点和自觉性的一次检验。当然，各人的表现怎样，干活时不难比较鉴定。我希望大家明白这层道理。”姬队长侧转身，向着孙队长，“你再说说！”
“大伙儿可别忘了，你们每天吃的新鲜白菜、萝卜、蒜苗，还有香葱、蚕豆等等，都亏这厕所提供的肥料。不要嫌这活脏、臭，最可怕的是思想又脏又臭……”
孙队长的话硬梆梆的，象是每个字都是冲着我说的，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灵，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大伙莫怪我话儿呛人，我是希望……希望你们一个个都变好。”孙队长这话象是打心坎里进出来的，顿时，我心中热浪滚滚，暗暗地下了决心，得象模象样地干啊！臭烘烘的厕所旁，有的掏粪，有的拆砖，有的扒土……霎时，热火翻天地忙活开来。郑岚分配我拆砖，显然，她是小看我了。干了一阵子，我说：“郑岚，让我挑粪吧，我能行。”
郑岚思忖片刻，点点头说：“也好。”我从蔺娜手中接过粪担，一口气挑了七趟，直累得腰酸背疼。当我最后一趟往回转时，粪池已经底朝天了。姬队长、章霞、丫丫等人正赤着脚在下面，将砖一块块撬起来。
姬队长的短发，已被热汗浸湿得贴住了两颊，我忙把扁担一撂，走下粪池。不料，踩在一块斜放的砖头上，重心猝然失去平衡，“嚓”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粪池底下，浑身沾满了粪水和污泥。
“没摔着哪里吧？”姬队长忙将我一把拽了起来。
“谁让你下去的？逞能，无组织无纪律。”郑岚冲我大声训斥着。
“我是想……”
“想什么？”姬队长的语调也变得严肃起来。“我说过几次，要实在，要量力而行，你不快回宿舍去换洗，章霞，你陪她去。”
我聋拉着脑袋，和章霞默默地向宿舍走去。
“芳芳，你看到什么没有？”章霞神秘地问道。
“我，什么也不想看……”我感到委屉，难受，尤其是姬队长，丝毫也不理解我，唉，做人真难啊！
“你呀！怎么就没有看到姬队长眼里滚动的热泪昵？”
“是吗？”我感到心儿震颤。
“她对我们是恨铁不成钢！”章霞狠狠地在我肩上捶了一拳，“你啊，你啊，做人要实在。”
“……”我象是有满肚子话想说，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