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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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两节’商品供应大不如往年，究其原因是去末今初郎州城最低气温没有底过0℃。‘暖冬’一词第一次挂在了郎州人的嘴上。据说，导致暖终的是温室效应，全球气候都变暖了。很多人说，气候变暖是好事呀！省钱。出行方便。但翟茹新却认为不好。认为不好的原因一是针纺织品、服装鞋帽，空调、取暖器具滞销。二是她盼望下雪。毛主席说‘梅花欢喜满天雪，冻死苍蝇未足惜。’下雪不但冻死苍蝇还冻死各种病菌。那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意境她最喜欢了。
那日，康庄说好下午在新豪顿大酒店请翟茹新吃饭。可上午接到电话，湖南那边发生重大安全事故。于是，打了个电话给翟茹新便急匆匆赶往机场。
康庄从湖南返回到郎州后给翟茹新打了个电话，说最近很忙。翟茹新总觉得欠了人家欧阳争鸣的一个大人情。便说，实在不行你看送他点什么？康庄说，用不着。翟茹新说，那我还是请他吃饭。康庄说，拿你真没办法。翟茹新说，你别管，到时侯你作陪就行了。
元旦节前，翟茹新买了件狐狸毛领系腰宽松羊绒大衣，搭配买了件泡泡袖中长款紫色修身T恤衫，又买了双内毛绒黑色蝴蝶结靴子。买的那天，她中午在办公室穿给汤丽看。汤丽说，太骚了！翟茹新便没有拿回家去，怕穿出来时引起丈夫的猜疑。
翟茹新盼呀盼，盼到元月份中旬，不但没有下雪，天天艳阳高照，气温都在8℃以上。
郎州三中那棵梅树也提前盛开着粉红色的花朵，迎春花也较往年提前了一个月开放。
今天一早，翟茹新在饭店、商场转了一圈，走到大厦后院观赏着那出墙的梅花。心里说，还别说，这一头的花是没有那一头的漂亮！又想，不下雪照样要开花。倔强！
手机铃声响起来，翟茹新从兜里掏出手漫不经心地‘喂！’的一声。康庄说，没吃早餐呀？是康庄！翟茹新惊喜地说，是你呀！你这是在哪里？康庄说，你猜。翟茹新说，猜不了。康庄说，交通厅。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翟茹新惊叫道，你调到交通厅了？升副厅了？康庄打起官腔来，小翟啊！给我订间大包房。翟茹新说，真的假的？康庄说，有你这样跟领导说话吗！翟茹新骂道，鬼样！康庄说，哎！把你那间最大的包房留着，我请几家公司头头吃饭。翟茹新说，那我可得谢谢你啦！康厅长！哎！听说封要当副省长了？康庄说，有这事。……
翟茹新立即去了饭店二楼餐厅，召集饭店正副总经理，餐饮部领班以上人员开了个会。她说，今天交通厅领导和各大公司领导要在我们饭店用餐。这关系到今后交通系统是否把消费重点放在我们饭店，特别是你们餐饮部。韦嘉庆，你亲自给我把好关。服务、菜肴、卫生质量不能出一点差错！
回到办公室，翟茹新立刻按照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故意问道，请问康厅长在吗？那头说，康厅长没在。你是他的夫人吗？翟茹新说，我挂了呢！康庄说，别别。翟茹新问道，欧阳那里你到底管不管呀？康庄说，正好欧阳晚上要来。你也来，……翟茹新打断道，我来算什么呀？康庄说，‘郎州国贸’董事长呀！我给你说，我下面每家公司一年的招待费就是二三百万，你不想要吗？翟茹新说，当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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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次职工代表大会上，翟茹新作了题为《面向未来加快经济结构调整脚踏实地加强抵御风险能力》的行政工作报告。
报告在发展旅游产业部分指出：西子江风景区必须抢在‘五-一’劳动节前开业。海南区大竹镇竹海风景区、河东县石墨乡石墨石林风景区、荔川县直男乡太虚洞风景区今年内要相继动工。
会后，高云调集建设开发、建筑装修、建筑材料贸易公司人力、机械打响了一场西子江工程建设大会战。
四月二十日，西子江风景区工程项目全面竣工。
次日是个礼拜六，翟茹新调动了集团公司机关和各分公司，子公司的全部行政后勤人员四百余人于上午九点抵达西子江新码头。这是她惯用的杀手锏。她在码头广场上作了战斗动员报告：同志们！西子江旅游风景区是我们公司开发的第一个旅游风景区项目。从此，拉开了我们公司发展旅游产业，参与省委省政府提出的创建旅游大省、强省的序幕。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公司走过了一条不平坦的路。八年来，我们齐心协力，艰苦奋斗。企业做大了，做强了，知名度提升了，职工的收入年年创全市增幅第一。今年，我们将进一步巩固商贸行业的龙头地位，大力发展旅游业，走一条以商贸为主，多业并举的规模化、集约化、多元化道路。大家知道，今年我们要实现两个‘第一’的目标，其中一个就是，全省企业职工工资收入第一！
广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身体力行，以身作则。这一点翟茹新历来都是榜样。‘郎州国贸’能在八年的时间内迅速崛起，不夸张的说，是她方方面面的带头作用。
七百余人像蜜蜂一样奋战在各个点上。
为不损坏新铺的广场石板路面，运送餐具的大卡车被拦在进入广场的道口。从道口到餐厅，沿石板道弯弯曲曲地排列着两队人传递着餐具。从山顶往下看，就像两条蟒蛇在西子江畔蠕动着。翟茹新夹在其中。她头上箍着标有‘阿地达斯’标志的蓝色针织宽边发箍，一身浅黄色的运动装，很像一个在健身房跳健美操的时髦女郎。
四月二十六日上午，西子江码头人山人海。
蒲松林代表望江县县委县政府发表了讲话。洪鸣渝致了欢迎词。最后，主持人宣布：请郎州国贸大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翟茹新女士宣布望江县西子江旅游风景区开幕。
翟茹新走上主席台，大声宣布道：我宣布，西子江旅游风景区开幕！
锣鼓喧天，鞭炮，气笛齐鸣。
主持人又宣布道：请领导！来宾！到码头检阅船队并登船游览。
航运所巡逻艇开道，十艘快艇排成两列，两艘大船、八艘中船一字排开，十艘小船压后徐徐从码头左前方水域逆流而上。大中船上的水手身着崭新的制服整齐地排列在甲板上，服务人员也身着崭新的制服整齐地排列在二层观光台上。这情景，能让人联想起海军舰队接受司令员检阅的场面。
船队在右前方宽阔的水域掉头后顺流而下，缓缓停靠在了码头台阶旁。领导、贵宾们依次登上了船。
翟茹新没有登船，站在码头上俯视着船队，那种又完成一桩大事的喜悦之情油然从心底升起。她想，接下来，三个景区将相继开工，力争明年这个时侯前后开业。届时，将形成从郎州到望江县，沿西子江到达海南区大竹镇竹海风景区、河东县石墨乡石墨石林风景区、荔川县直男乡太虚洞风景区的一条新旅游线路。她称之为‘东线’。这条新旅游线路与西北雁海湖那条老旅游线路连接起来将贯穿全省中部，造福于九县（区）人民。
洪鸣渝站立翟茹新身旁，像一个舰队的副指挥官一样手握对讲机频频发出指示：各船注意！各船注意！报告你们的情况。对讲机立即响起：报告！报告！西子江1号船准备就绪！……
洪鸣渝一边双手把对讲机递给翟茹新，一边请示道，领导！船队准备完毕。翟茹新接过对讲机，发出最后的指令：起航！
一声令下，所有船只拉响气笛。
气笛声震撼着山谷，震撼着翟茹新的心。
‘起航！’两个字包含的不仅是这只船队，而是整个‘郎州国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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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厅及系统单位频繁在饭店消费引起了顾青山的注意。通过调查，他得知了这一现象是从翟茹新有一天傍晚陪同交通厅的客人用餐后开始的。
这天上午，顾青山又到二楼餐厅，与包房主管攀谈起来。包房主管说到翟茹新那日陪同交通厅客人时眉飞色舞：那天，翟总亲自下的菜单。翟总穿得太漂亮啦！翟总一进包房，交通厅的那个康厅长就向大家介绍翟总，个个都说翟总像撒切尔夫人，是典型的铁腕丽人！……
顾青山装出很兴奋的样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天，中午开始变天，到下午下起了细雨，气温到傍晚时降至1℃。于是，翟茹新下班后换上了狐狸毛领系腰宽松羊绒黑大衣，泡泡袖挂链款中长款紫色修身T恤衫，内毛绒黑色蝴蝶结靴子。
包房主管叙述完，顾青山说，你们都要向翟总好好学习。说完，转身离开餐厅，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轻声骂道，俅个铁腕丽人！骂完，他做了个决定，调查翟茹新和康庄的关系。
顾青山走出国贸大厦，向一条僻静的巷子走去。进了巷子，他回头瞅了瞅，前后无人。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纪炯的电话。
那头，纪炯说：这事不难，深圳有的是私人侦探。顾青山说，要快。纪炯说，我马上联系。
顾青山返回国贸大厦后把房文德和石建军叫到办公室，指示他俩秘密跟踪翟茹新。
翟茹新一直没有还欧阳争鸣的人情，心里总有个疙瘩，便托人从香港买了套休闲西服。收到后，她给康庄打了个电话，说想请欧阳争鸣吃饭，叫康庄约个时间。康庄说，今天下午就有时间。翟茹新想了想，觉得安排在国贸饭店不妥。问道，你觉得哪里好？康庄说，岚梅山庄。翟茹新说，行。下午六点你在老地方等我。
岚梅山庄，还是那间包房。所不同的是藤蔓已经爬满了阳台的墙壁，透着淡淡的金银花香，给本来就幽雅的环境凭添了几分素美。
房文德和石建军骑着摩托车一路追赶。见到翟茹新和康庄、欧阳争鸣走进了包房后，他俩立刻给顾青山打电话。顾青山说：继续监视，看他们饭后去哪里。
顾青山等到八点钟终于等来电话。房文德说，他们把翟送回家了。顾青山很失望地说，你们也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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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翟茹新正处理着厚厚的一摞文件，电话铃声响起来了。她边翻文件边抓起电话‘喂！’的一声。那头问道，翟茹新吗？翟茹新反问道，哪位？那头说，班树卿。翟茹新惊呼一声，班书记！慌忙说，您好！班书记！我没想到是您。班树卿说，你是不是该请我去国贸饭店吃顿饭呀？翟茹新慌忙说，该该该！早就想请领导，又怕耽误您的时间。班树卿说，我今天中午有时间，但你得私人出钱。翟茹新说，我知道我知道。班树卿说，我十二点三十到。
班树卿带着墨镜在罗秘书和翟茹新的引领下进入包房。
班树卿说他即将离开郎州，临行前有几句话要对翟茹新说。翟茹新很想知道班树卿去哪里，但又不敢问。
最后，班树卿说，你的工作近期会有调整。希望你一如既往，把郎州的商业改革推向又一个高潮。言下之意，翟茹新将出任市商委主任。
临别，翟茹新依依不舍说，班书记！真希望跟着您。班树卿说，等等吧。
顾青山下午听说翟茹新中午在包房请一位神秘客人吃饭，傍晚又得知了翟茹新将出任市商委主任的消息。他有点糊涂了。翟茹新一旦出任市商委主任，他这个副董事长兼常务副总经理不就顺理成章扶正了么！翟茹新是早就知道自己要当市商委主任的还是才知道呢？按说，顾青山应该高兴。他从代理市百货公司经理前就盼着有朝一日坐上这一宝座。可他高兴不起来，还有些惶惶不安，有种骑在虎背上的感觉。
其实，顾青山并不希望弄毁‘郎州国贸’。相反，他希望‘郎州国贸’在他的掌控下变得更好，更大、更强。他还幻想过有朝一日与柳传志、胡雪岩、倪润峰等商界十大风云人物平起平坐。然而，他与纪炯的计划不可能因为他坐上‘郎州国贸’董事长兼总经理宝座而终止。他了解纪炯。那是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家伙。一旦终止计划纪炯就可能反水。纪炯反水的结果就是他的身败名裂。但是，如果翟茹新出任了市商委主任，他们的计划也有可能变成泡影。那样的话，纪炯也会反水。他想，必须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阻止翟茹新成为市商委主任，又能使自己坐上第一把交椅。
班树卿次日离开郎州。
班树卿已告诉翟茹新不要去机场。但翟茹新还是打了罗秘书的电话。翟茹新说，我就站在候机厅玻璃窗前看一眼。罗秘书这才告诉她航班时间。
才五月中下旬，气温就赶上了三伏天。烈日烘烤着大地，去机场的路上能见到沥青路面似火焰飘渺的景象。翟茹新觉得，就像行驶在火焰山一样。似乎，车速慢了就会被烧焦。她一个劲地催促郑小宇，开快点！
候机厅一块块巨幅玻璃明净通透，一眼就能望尽大半个停机坪。翟茹新站玻璃前，凝望着那架即将飞向蓝天的飞机心里感慨万端。她觉得，这么多年，班树卿就像一个慈祥的兄长一样栽培她，提携她，呵护她。
飞机开始滑行。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班书记！祝您一路平安！
飞机上了跑道。她的心里无缘无故的紧张起来。
飞机腾空而起。她的心随着飞机腾空的一瞬间就像掉进了腹腔。
仰望飞向蓝天的飞机，她的眼泪流出了眼睑，轻轻说了句，谢谢您！班书记！
翟茹新回到办公室仍感到心里空空的，有种失去了亲人的感觉。
汤丽走了进来，义愤填膺的样子一边骂着，流氓！这个畜生！一边拿出手机。翟茹新问道，谁惹你了？汤丽说，自己看。翟茹新接过手机一看，大叫一声，这是谁发的？汤丽说不知道。
手机屏幕上是这样一段话：据群众反映，翟茹新在西子江工程项目中贪污受贿。有知情者请向市纪委、市检查院举报。举报电话：……
翟茹新大喝一声，诬陷！又吼道，你给我叫解万平来！汤丽说，下面还有呢！翟茹新翻到第二条，更加的触目惊心：国贸大厦总经理翟茹新生活腐化，作风不正，长期与交通厅副厅长康庄乱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翟茹新一拍桌子吼道，造谣！站起来，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解万平不请自到，一脸紧张色说，领导！我手机上有两条信息。汤丽说，我拿给领导看了。解万平说，公司很多人都接到了这两条信息。翟茹新咬牙切齿，指着解万平，声音颤抖地说，你带上公函，去查查这是谁的号码。
顾青山‘嘭’的一声推开苏嘉办公室门说，老苏！我接到两条信息。苏嘉说，我也接到两条信息。两人一对，一模一样。顾青山神情紧张地骂道，妈的！这是谁干的！苏嘉说，我马上叫叶子祥查。顾青山说，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去看看。苏嘉说，一道去。于是，两人去了翟茹新办公室。
翟茹新一见苏嘉和顾青山便说，苏书记！你们来得正好。你们说，我什么地方作风不正？我什么时侯贪污受贿啦？苏嘉安慰道，冷静、冷静！先别激动。翟茹新吼道，我能冷静吗！编出这种卑劣的信息，你叫我如何冷静！苏嘉说，我们大家相信你不是那种人！翟茹新说，苏书记？请你们马上向市纪委，商委、还有检察院报告。查公司的帐！顾青山说，这种诽谤之词没人会信。翟茹新说，信不信，查！从我当总经理的那天开始查！顾青山说，从你当总经理那天我一直没离开过公司，你贪不贪我还不清楚么。这年头，人心叵测！我的意见是不予理睬。谣言嘛，你越理睬就越传得越凶。你不理睬，用不了多久它自然会消失。汤丽本来怀疑顾青山。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不像了。
解万平去电信局，人家不给查。他便去了公安局。凭多年与公安局的交往，刑侦支队马上就答应了立案侦察。
康庄也接到这两条信息，打电话问翟茹新怎么回事？翟茹新说，你问我，我问谁？
刑侦支队很快查清了是一个叫‘牟利民’的下午才开的户，又根据身份证上了地址找到那户人家。那户人家根本不姓牟。
专家画出了那个人的长相。拿到国贸大厦来，没人认识。
市商委也有很多人接到同样的信息。好心者纷纷打电询问翟茹新怎么回事。翟茹新气急败坏，但还不得不压住火气，耐着性子给人解释：是造谣！是诽谤！
翟茹新冷静下来后，一一梳理了得罪过的人。她认为，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李继邦和范娅妮。也不排除粱和平、房文德、石建军，以及付全新、钟玲玲。然而，无凭无据，也只能骂上几句。她压根儿强就没怀疑过顾青山。
自此，翟茹新的心里就像长了个毒瘤，再也笑不起来了。并且，还发狠心，从此不再见康庄的面。并且，回到家里常发无名火。她以为只有她蒙受了巨大的侮辱。殊不知，蒙受了巨大的侮辱另有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