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袁心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抓耳挠腮地看着石碑上的“行”字。
行,人之步趋也。
有虫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
有鹏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有人御风而行,泠然善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呜呼待哉?
行字,主逍遥。
袁心要的正是这种逍遥!
“要这地挡不了,要这天困不住,天下之大无不可去,天上无穷亦由我心。”
从小袁心最大的爱好就是香蕉。当他还是只小猴子,每天都有师兄带着他去蜀山各峰上摘两捆香蕉,吼吼吼的声音在蜀山群峰内回响。
可是后来慢慢长大,师兄们学会了仙法,可以御剑凌空,他却只能在下面奔跑。
不停地奔跑,哪怕被树枝不断割伤,哪怕跌倒,哪怕一身泥泞,也要继续爬起来奔跑。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师兄们落下,才不会被嘲笑。
猴子最害怕的就是嘲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刻骨铭心。
别人那种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样子,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多么令自己讨厌又羞愧,多么令无能为力的自己愤怒。哪怕他呲牙瞪眼,炸毛狂吼,都只会换来更强烈的哄笑。
“看那只猴子,哈哈哈,又再生气了!”
“来啊,打我啊,够不着了吧?”
“这猴子要成精了啊,呦呦呦看这眼神,我好怕啊!”
“可不是,真是吓死我喽,哈哈哈!”
“来,给你捆香蕉,乖~”
那样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够了!够了!一天都不想,一天都不想再任人挑衅,一天都不想再空号怒吼,一天都不想在要抓住什么的时候,无能为力!打回去!打回去!
这十年中,他不断成长,越长越大,长成了小山模样,越变越强,身躯如钢铁浇筑,力大无穷。都是为了那些弱小无力的时光啊!
慢慢地,所有嘲笑过他的人,都被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没人再敢嘲笑,没人再敢御剑飞到他的脑袋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这猴子记仇。九年后,自己已是整个灵宝峰的大师兄,有着吃不完的香蕉。
然而还不够,还不够啊,远远不够!
那只孔雀,那只骄傲又该死的孔雀,如果自己够快,如果自己能躲过那七道彩光,定要给她拔光了所有的毛!让她做一只秃毛鸡!我才是大师兄,我才是大师兄!
如果师父那把云锁扔过来,自己可以躲开的话?如果自己可以飞起来跟他对打的话?如果自己能够不再只能在地上抓狂怒吼的话?就不用让一个小女孩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求情了吧!
师父说的没错,我不是弱小,我可是大师兄啊!
袁心呲牙咧嘴,低沉地吼吼直叫,将毛绒绒地右爪紧紧地按到石碑上。
“给、我、出、来、吧!”
声音尖锐,野性大发。
“行”字石碑嗡嗡颤抖,仿佛有所感应,渐渐绽放出金色光芒,但就在即将破碑而出的那一刻,又陡然悄无声息,重归寂静。
此时,九层塔顶之上,一直闭目凝神的夜郎突然睁开眼睛,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失败了吗?”
第八层的不戒也从石碑前站起,将天河剑收入手心。
赫然可见,手心处有一金色“兵”字。活灵活现,锋芒透体。
“加油啊大师兄。”
“不对!不对!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袁心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石碑,明明自己感觉到触手可及,明明自己已经将其呼唤而出,为何不行?为何不行!
难道以后还是要不停地奔跑,任别人在天上嘲笑?任栓任绑任打任砸?那些受过的伤,流过的血,留下的疤,都不及心里来的疼痛!那种煎熬,那种无力,我不要!
等等,疼痛?行者?
袁心恍然大悟,发疯般地跑遍了整个第一层,不停地在书山书海里寻找,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都不是!我看到过的,我肯定看到过!”
“在哪,在哪?在哪!”
良久,袁心终于停下。
“这个!就是这个啊,哈哈哈哈”,袁心捧着一本道书畅怀大笑。
修“悟者道”,窥天地万法,识阴阳五行,习炼丹,卜卦,养气之法。
修“行者道”,窥身心玄奥,可千变万化,炼肉体,杀伐,破业力劫。
一个自然平和,缓慢安全?一个威力巨大,速成危险?
“我一只猴子,这特么还用选?”
袁心嗤笑一声,啪的一声把书扔出去老远。
就算再疼痛,再辛苦,还能比得上被侮辱时的无能为力?
就算再危险,再狭隘,还能比得上十年前的万法不通?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袁心心意已决,坚定地走到石碑旁,站在石碑左侧就要收取。
突然,袁心仿佛感觉到心里漏了一拍,忍不住停手,抬头向上望去,总感觉上面好像还有什么在召唤自己一样。
“不管了,先收了再上去看看。”
说着,右臂一伸,毛茸茸的大爪子啪得往字上一按,“给我起!”
只听“叮”的一声响起,清脆悦耳,一时间金光耀眼,藏书阁内第一层满是金色光辉笼罩。“行”字不断地在石碑中翻滚,变幻莫测,如云似雾,缥缈玄奥。
片刻后,“嗖”的一下从石碑中钻入袁心的手中。
袁心闭目感受,咧嘴一笑,身下一朵仙云凭空出现。
想起刚才的错觉,不禁睁眼,抬头向上望去。
心念一动。
“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