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猎早早的吃完了饭,也没有什么睡意,便一个人往花园里走去。陈府颇大,花园也布置的极为美丽,奇花异石屡见不鲜,中间还有一片不小的竹林,在这深秋的酷寒中傲然挺立。小猎钻进竹林,刚走了两步,忽地只觉得腰间一疼,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喂!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小猎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生的跟一个瓷娃娃一般,煞是可爱,此刻这孩子正握着一柄木剑抵在小猎腰间,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小猎见她可爱,想要弯身去捏她的小脸蛋,却不料这小家伙二话不说一剑打过来,嫩声哼道:“坏人!不许碰我!”
小猎捏了捏被打的生疼的手指,无奈笑道:“我是你家的客人,不是坏人。”
小丫头不依不饶,道:“我不信!你要是客人的话,我怎么都没见过你?”
小猎哑然,心道这怎么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强的戒心?解释道:“我真的是你家的客人,不过是今天刚来的,所以你才没见过我。”
“真的?”小丫头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
小女孩毕竟年幼,闻听此言之后便再没管小猎了,一个人拿着木剑去一边玩去了,小猎闲着没事,跟过去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爹爹是谁?”
“我叫陈思思,我爹爹是陈志。”
原来是少城主的千金,小猎继续逗她道:“天快黑了,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为什么不会去睡觉呢?”
陈思思嘟着嘴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小猎讶然道:“为什么?”
“哼!爹爹和爷爷都在跟客人吃饭,不肯陪我玩,我生气了,就一个人跑出来了!”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用木剑胡乱抽打,将那好端端的一朵月季打的惨不忍睹。
小猎劝道:“大人们在忙正事,你一个人玩不就好了嘛!”
“不要不要!一个人玩才没意思呢!”小丫头正撒着娇,忽地想起什么,抬头道:“要不,你陪我玩吧?”
小猎挠了挠头,想想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后悔了……这小丫头十分古灵精怪,整人的手段特别多,饶是小猎体力过人,不过一会也被整的晕头转向了……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陈府的仆人发现小姐不见了,开始打着灯笼在院内寻找,小猎听到喊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好了,思思,天黑了,你再不回去的话家里人可要担心了。”
陈思思仍旧嘟着个嘴,显然是玩得很高兴,不想就此打住,她低头想了一会,忽地拉过小猎的手,把那支木剑塞到了小猎手里:“这个给你。”
“为什么?”小猎有些好奇。
“这是我爷爷的木剑,我偷偷拿过来的,哼,谁让他不陪我玩!你肯陪我玩,所以就把它送你了!”
“这不太好吧,还是还给你爷爷吧!”
“不行不行!你要是不要,我就不让你走!”
小猎无奈,心想大不了明日再还给陈寿也不迟,于是便点头道:“那好吧,我就收下了。”
陈思思见状,立时笑了起来,冲着小猎摆了摆手,道:“我明天还来找你玩哦!”说着,猫着身子一钻,消失不见。小猎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能拿着木剑往自己自己屋子走去,就此休息不提。
当夜子时,正自熟睡的小猎忽然被一阵烧焦的气味惊醒,他起身出门一看,只见陈府前院火光冲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猎担心有人受伤,当即想也不想就跑了过去,他来到陈府前院一看,只见起火的是陈府的大厅,火光中三三两两的躺着好几个尸体,其中赫然就有陈志!陈志旁边躺了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只怕就是寿阳城城主陈寿!!尸体烧焦的味道冲鼻而来,小猎又惊又怒,正在想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转过一个角落,赫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尸体。
那是陈思思。
小猎的身子一下子定在那里,动弹不得,他虽然自小打猎,见惯杀戮,但是人命又岂能和那些畜生的生命相提并论?此刻陡然见到陈思思的尸体,心想着不久前还跟自己嬉笑玩闹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小猎心头第一次涌上了一股悲怆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跪下来,抱着思思冰凉的身体,泪水无声的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边上忽地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这陈老头到底把钥匙藏到哪了?害爷爷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与此同时,一个猥琐的身影从屋后闪了出来,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这人生的尖嘴猴腮,一双吊角眼歪歪斜斜,形貌极其猥亵。
此人的名字与他的长相十分搭配,就叫老鼠,他就是寿阳城附近这些贼匪的头头。今晚早些时候老鼠偷溜进陈府,找到陈寿,希望能放出被抓的十几个毛贼,陈寿与他狼狈为奸,骂了他两句后就把那些毛贼放了出来,老鼠趁机问陈寿要一把钥匙,陈寿推说钥匙不见了,晚些时候找到再说,而且坚持要用五千两银子来换,老鼠闻言,把心一横,就招呼那些毛贼动起手来。陈氏父子万没想到老鼠会有如此举动,身边也没有跟多少人,眨眼间就都被砍倒了,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与南宫策所料的一般无二。老鼠杀了陈氏父子后,一边放火扰乱陈府的家丁,一边偷偷钻进陈寿的书房和住所找钥匙,谁知那陈寿也不知把东西藏到哪了,他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小猎陡然见到老鼠,认定他便是杀死陈思思的凶手,满腔悲愤全部转为怒火,当即大叫一声,冲着老鼠猛扑了过去!老鼠吓了一跳,他年轻时跟别人学着修炼了几年,还算有点本事,赶紧就地一滚,躲到了一边,随后站起身,看到小猎的凶狠模样,吃了一惊,道:“小子,你不是陈府的人,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
小猎怒火中烧,哪里听得进去?只见他双脚一蹬,奋力一拳朝着老鼠打了过来,老鼠先前见他没用灵力,只道他是普通人,所以就没放在心上,孰知小猎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这一拳来的速度极快,等老鼠察觉不妙时,肩头上已经狠狠挨了一下!老鼠虽然修炼过,但也只是半吊子的水平,再加上小猎力气大得惊人,这一拳既然打上了,老鼠自然也不好受,只见他连退三步,痛叫道:“哎呀呀!你妈的!!痛死爷了!!”
小猎怒火未消,跟上去又是一顿乱拳,老鼠也是怒了,当即大喝一声,从身后掏出一把剔骨尖刀,朝着小猎扑了上去。两个人斗在一起,老鼠凭借着一套不知从哪偷学的阴狠功夫,初时还能与小猎打得有来有回,但是片刻之后他就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害怕!一方面是因为童府的衙役陆陆续续的都惊醒了,正在往这边赶,另一方面是因为眼前这小子虽然不懂修炼,但是他的力气实在是大,即便是跟自己的灵力正面硬抗都不落下风!而且他好像也没有学过任何武学招式,战斗的方式极为野蛮,什么手抓、脚踢、膝顶、肘击,甚至是头撞,只要你能想到的攻击方式,他都敢用!老鼠甚至觉得,这小子整个就是一只野兽,跟他一比,自己那套阴险的招式反倒显得很文明!
殊不知,小猎自小在山上与凶兽搏斗,无数次的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然后才练就了这样的一种搏命打法,虽说这种打法称不上好看,更称不上光明正大,但是有效是肯定的。老鼠修为虽低,但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经验还是有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小猎逼的连连败退,再看到小猎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老鼠心中越来越怕,下一刻,只见他忽然甩手扔出尖刀,趁着小猎闪避的功夫,转身翻出陈府院墙,开始逃命。小猎怒气未消,当下也不顾别的了,拔腿追了上去。
老鼠既然叫做老鼠,那自然是很能逃的,他的轻身功夫要远比他自身的修为好得多,几个起落间就能把小猎甩掉一大截,可是小猎体力极好,跑起来也不慢,再加上他是猎人,擅长追踪,所以只要老鼠敢稍有松懈,小猎的身影就会再度出现在他身后。
两人你追我逃,不知不觉已是远离了寿阳城,黎明时分,老鼠本以为终于摆脱了小猎,可是回头却见那小子还在身后,老鼠几欲绝望,他灵力已经用尽,双腿痛楚难当,当即“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小猎跟上来,摁住他“嘭嘭嘭”三拳打在脸上,直打的老鼠龇牙咧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老鼠索性把眼睛一闭,心道这下完了,估计要被这疯小子活活打死了,可是三拳过后,突然没有动静了,老鼠睁眼一看,只见小猎正失魂落魄的坐在一边,看也没看自己。
小猎毕竟心地善良,先前因为一时气急所以才拼了命的要杀老鼠为那无辜的孩子报仇,可是现下经过半夜的追逐,他也慢慢冷静下来,再让他活活打死老鼠,已经下不去手了。
老鼠突然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惊疑,便粗声粗气的道:“小子,你追了爷半夜,到最后就这样坐着不说话,什么意思?要杀要剐,给个信行不?”
小猎不答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老鼠以为小猎说的是陈氏父子,便道:“你以为爷真的愿意杀他们啊?还不是被人逼的!要是爷拿不到那把钥匙,爷和爷的那群鼠子鼠孙就全要死啦!”
老鼠说这话只为推卸责任,好让小猎能饶自己一命,谁知小猎却是怒声道:“这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什么人会逼你去杀一个孩子?”
老鼠一愣,随即明白,只见他支支吾吾的道:“那个、那个小丫头……是她自己不对,突然哭喊着冲出来,我们兄弟杀红了眼,谁还能分清大人小孩,所以就失手……给杀了……”
小猎听到此处,心中更是涌起一阵悲凉的感觉,若是老鼠真的有意杀了思思,小猎一气之下,说不定真的会打死他为思思报仇,可是老鼠既说他是被逼的,又说是失手才害死了思思,小猎想要怪他,好似又没有什么理由了。他兀自沉默了良久,忽地道:“是谁逼你们去杀人的?”
老鼠闻言,脸上忽地浮现出一股浓浓的惊惧之色,只听他颤声道:“一个、一个魔鬼一样的人!”
“魔鬼一样的人?是谁?”
“修罗门四圣之一——血衣朱雀!”
修罗门乃是当世两大邪派之一,其与瀚海学院普济寺等正道巨擘对抗至今犹未落败,足见其实力之强。修罗门内高手众多,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四大圣使,这四人分别是拥有最强之名的紫衣青龙,拥有最悍之名的蓝衣白虎,拥有最懒之名的黄衣玄武,以及拥有最凶之名的血衣朱雀。四圣之中,朱雀因为生性残忍杀戮无数而名震天下,江湖人闻其名莫不色变,无数正道子弟都想要除之而后快,可是朱雀修为高深,即便是瀚海学院雨霖阁阁主苏滢都难以在她手中占得便宜,想要杀她当真难之又难。
小猎初下山不久,他虽然听说修罗门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邪派,但是却并不清楚朱雀的凶名,便道:“这个朱雀是什么人?”
“什么人?哈!她不是人!她是魔鬼!”老鼠的三角眼瞪得快要裂开,瘦削的身子不停颤抖,语气也变得急促,“我们本来只是一群小毛贼,靠着打劫偷盗过日子,那天,那个女人穿着一身血一样的衣服,突然从天而降,对着我们说了一句话——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主的奴仆!”
小猎皱眉道:“她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呵呵,当时我们有几个人问了一样的问题。”
“然后呢?”
“他们死了!尸骨无存!”
小猎惊得站了起来:“为什么?!”
老鼠没有回答为什么,他像是呆了一般的低着头自言自语:“十几个兄弟忽然就没了人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我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时,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那雨的颜色跟那女人的衣服一样,都是血红的!接着,又不停的有碎肉、烂骨甚至是大片的内脏从天上落下来!我亲眼看着我一个兄弟的眼球从我面前落下,摔得粉碎!那个魔鬼就在这样的血与肉的雨中冷笑了一声——就凭这个!”
小猎闻言不由跌坐回去,哑口无言,他涉世未深,心性单纯,以前在山上时,只知道有妖兽会杀人,现在却突然发现,人要是杀起人来,比那什么妖兽杀的更多,杀的更残忍!他想不清楚其中理由,满脑子只是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