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馨闻言,面露怒色,喝道:“莫要说些任性的话!你这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阿错抬头道:“林师叔,你也知道这一场比试对小猎的意义。”这个所有人都知道,胜则留院,败则下山,就这么简单。林雨馨不为所动,冷声道:“那又如何?赶他下山也总比死在这里要好!”阿错摇头道:“可他却不这么想。”他环顾四周,继续道:“虽然你们都讨厌他,都看不起他,但他就是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人,所以他才忍耐着,努力着,拼了命的战斗着,一直到今天!也许这一场他确实没有一点胜算了,可是就算这样,也请你们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为喜欢的人拼到最后!”阿错最后又看向林雨馨,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拼到最后,他一定会后悔的。”
独孤错的声音像风一样扫过人群,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忽然,敖北,祝无炎,萧秋水,紫萝,小七,安月,童瑶,这些小猎认识的少年们一个个都走了过来,跪倒在地:“请林师叔再给他一次机会!”林雨馨面色已变,但她还是拿不定主意,若是贸然应允,害死了这孩子怎么办?下一刻,不知是谁带的头,只见全场所有的少年们,包括那些曾经无数次谩骂或欺负过小猎的人,全都跪了下来:“请林师叔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下形势完全失控了,林雨馨心中急躁,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还有秦方和姜小龙在,索性回头道:“我不管了!你们两个都是阁主,你们看着办吧!”秦方见状,默默的叹了口气,道:“十弟,少云是我的弟子,我不好说话,你来决定吧。”
姜小龙看了秦方一眼,又看了林雨馨一眼,最后又看向场中那个倔强的身影,虽然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袍,可他却似忽然不觉,傲立的身影是那样的坚决。忽然,姜小龙想起了一个人,虽然那个人与小猎的实力天差地别,可是这种不战到最后绝不认输的性格,却是如此的相似!
姜小龙沉默片刻,忽然道:“八哥,你还记得二哥吗?”秦方皱眉道:“我自然记得二哥,你为何突然要提起他?”“如果场上的是二哥的话,他也一定会战斗到最后的吧。”
秦方默然。
片刻之后,林雨馨宣布道:“好,我同意比试继续进行,但是一旦他失去意识或者站不起来,我就立马终止比试!”“谢谢林师叔!”有了林雨馨这句话,全场人这才慢慢站了起来。
比试继续进行。
场上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小猎身上,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辱骂他,但是也没有为他加油,只是默默的关注着他,看着他。
阳光之下,小猎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他身上沾满了血,这些血不知为何都没有凝固,反倒是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连少云看着小猎,蓦地冷笑道:“这还真是奇怪,昨天众人还都在唾骂你,可是现在却忽然都开始支持你,人们,总是会被自己的情感左右。”小猎没有说话,他甚至都听不太清连少云的话,因为他正在拼命阻止自己晕过去。
不能再那么脆弱,不能。
“可是我不会。”连少云弯腰捡起小猎的双刀,“你喜欢这里,所以就应该呆在这里?怎么可能!”连少云握着双刀向他走去,嘴里继续道:“人们永远都不应该呆在喜欢的地方,而要呆在该呆的地方!这样才能不拖累别人,不伤害别人,你懂不懂?!”
所以,我最烦你这样的人了!
连少云反手一刀,朝着小猎斜劈了下来!全场的人都是心头一紧,他们怎么也料不到连少云如此心狠手辣,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要下如此重手!然而小猎却并没有坐以待毙,只见他忽然后退一步,居然躲过了!
人们再次震惊,没想到小猎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躲闪的体力!
不过,这也只是最后的挣扎罢了,连少云跟进一步,又是一刀自下而上撩过,只听“噗”的一声,漫天血雨飘过,小猎仰天倒下,挂在他脖子里的安月送给他的石子项链也被砍断,圆圆的石子四散滚落。
安月早已经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打?呜呜呜……”紫萝和水秀抱着她,皱着眉。台下开始有人嘀咕起来:“好狠的心!都这样了,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吗?要是真想赢的话,把他推下台不就可以了么!”连少云分明没有在意众人的不满,他只是冷冷的盯着小猎,那神情分明是:你站起来几次,我就砍倒你几次!
胜与负,连少云根本不在乎,他只是见不得一个人竟可以这么的任性!这么的自私!
小猎躺在地上,拼命的喘着气,鲜血从胸膛的伤口处流出来,如游蛇一般在身上流淌,它们仍然不肯凝固,反倒是越来越稀释,到最后甚至变得如红药水一般,慢慢的重新渗进小猎的皮肤里,消失不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他们只看到小猎全身是血,但却依然不肯放弃。
头顶的阳光变得无比的刺目,小猎一阵目眩,几乎就要晕过去,就在这时,一股奇特的、温热的力量忽然从身体里传了出来。这是……什么?是阳光的温度吗?不,不一样,它是从我体内传来的,很熟悉,好像……好像是我一直以来都在期盼着的那种力量。
林雨馨站起身,心里开始默念,若是小猎逾时没有站起,她会立马宣布比试结束。一,二,三——刚数了三下,就见小猎侧起身子,撑住地面,再次站了起来!
“真的是死也不肯认错吗?!”连少云咬牙上前一步,又是一刀劈了上去!
小猎再次倒下,然后,再次慢慢爬起。
全场死寂,好似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连少云再次愤怒的扬起了双刀,但却没有再砍下去,他虽然已经刻意不去砍伤小猎的筋骨,但是要让小猎再这样流血的话,他还是会死的。
我很愤怒,但却并不想杀你。
连少云生平第一次做出了妥协,他脸上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苦笑,然后上前一步,一掌推在了小猎身上。小猎身不由己,蹒跚着向后退去,一步,两步,很快就退到了武台的边缘。
一滴泪,慢慢在眼中形成。
小猎仰天向台下倒去。
我虽然保住了意识,但是,我的身体却不受意识控制了。
对不起,雨晴。
对不起,师父。
对不起,大家。
我还是太脆弱了。
所有人都朝着跌下来的身影扑过去,想要接住他,就在这时,一阵冷风飘过,小猎的身体仿佛是跟人开玩笑似得,忽然飘了起来,飘回到了武台上。
所有人都怔住,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雨馨姜小龙秦方三人也是一脸震惊,姜小龙急声问道:“你们可曾看到有人出手帮助小猎?”其余二人都是摇了摇头,当着瀚海学院两位阁主和一位长老的面,谁敢这样做?就算他敢做,又怎么能瞒过这三人的眼睛?
可是,小猎的身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飘回武台?三人中修为最高的秦方紧紧的盯着小猎的旁边,他在那里好像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灵力波动!
救回小猎的,自然是燕雨晴了,她拍着小猎的脑袋,使劲喊道:“小猎!小猎!快醒醒!”小猎渐去渐远的意识又被叫了回来,他睁眼看到雨晴,惊道:“你、你怎么在这?不怕被人发现吗?”他此刻有气无力,声若蚊蚋,也只有雨晴能听清他说了什么。“管不了那么多了!”雨晴艰难的把小猎的身子扶直,问他道:“你还能再用一次那个摔天技吗?”小猎本已经精疲力尽,可是他体内那股温热的力量还在流转不息,也正是因为这股奇妙的力量,他才能坚持到现在,此刻听了雨晴的话,点头道:“我还可以试试!”“那好,你听着,等下你跟我一起冲过去,我去挡住他的拳头,你绕到他身后用摔天!”小猎一惊,忙道:“不行!他的拳头很厉害的!”
雨晴哪里听他的,只见她回身粲然一笑,身子一飘就向连少云冲了过去!小猎愣了片刻后,忽然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所有人惊呼起来,这个少年是怎么了,都这样了还不放弃?!
连少云看到小猎再次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心里的愤怒再次被点燃!你这个混蛋,你是要得寸进尺到什么地步才肯明白,你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大家在帮你?你要任性到什么地步才肯明白,你留在这里只是一个负担?你要自私到什么地步才肯明白,你这样早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致命的危险?愤怒一旦迸发便再也拦不住,连少云的右拳上瞬间凝聚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灵力!秦方看出不对,起身急喝道:“少云!不可冲动!!”
已经晚了。
极度愤怒的连少云抛弃了最后一丝理智,右拳如雷电般奔腾而出,打向小猎!然而,没有人知道,迎接这一拳的另有其人,只见雨晴将毕生的灵力聚于掌心,迎着连少云的拳头冲了上去!
“嘭!!”连少云恐怖的拳头还未打到小猎身上,却是出乎意料的爆出一声巨响,雨晴修为浅薄,挡不住连拳的威力,就见她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飘了过去,与此同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留下来,小猎。”
小猎的眼眶陡然红了起来,他像是疯了一般冲到连少云身后,背靠背站定。
我一定要留下来。
摔天!!!
伴随着一声大喊,连少云的身子跟昨天的吴天锡一样,飞了出去!所有人都在惊呼!难道奇迹真的发生了?可是——不!不对!连少云落下的地方距离武台边缘还有两步远!小猎受伤太重了,他没有力气把连少云直接摔下武台!
明明只有两步之遥,现在却成为了小猎最大的障碍,台下已经有人开始为小猎感到惋惜了,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小猎忽然半跪在地,右拳紧握,嘴里开始默念口诀:“灵起丹田,气归周身;缚灵为引,收合左右;敕灵入地,坚壁自现!坚壁自现!!”伴随着口诀,那股温热的力量全部涌上了小猎的拳头,他用尽所有力气,一拳打在地上!
亢岩!!
连少云方才落下,就觉一股灵力突然从地面上喷涌而出,向着自己的面部袭来!
亢岩诀!这是亢岩诀!全场人都沸腾了!这个不能修炼的小猎居然是使出了瀚海剑法中的招数!这真的是奇迹中的奇迹!
虽然这招亢岩诀用的极不熟练,但是被封印了灵力的连少云还是无法抵挡,他被逼的连退两步,踩到了武台的边缘!
但是还没掉下去!
怎会这样……众人忍不住暗自感叹,小猎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搏,居然还是败在了最后一步上……
小猎已经身心俱疲,见状不由的跪倒在地……
连少云既未落地,那便算不得输,他正要走回武台中间,忽然一脚踩在一块圆形石子上,收势不住,扑通一声掉下了武台……
……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任谁也没想到,那几粒小小的石子竟成为了左右胜负的关键!林雨馨久久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道:“真武阁连少云落地出局,小猎胜!”
“啪!啪啪!啪啪啪!”林雨馨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零星的掌声,紧接着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跟着鼓起掌来!这漫天的掌声中,没有蔑视,没有欺辱,只有真正的尊敬!
不过小猎没有心思去享受这些掌声,他回头四下张望,一眼就看到雨晴躺在武台的角落里,身子透明的像要快消失了一般!那张灿若骄阳的脸上,第一次涌现出了痛苦的表情!“雨晴!”小猎一声惊呼,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抱起她往后山冲去!
掌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错听到小猎最后喊的那一声雨晴,瞬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忙道:“我去追小猎!”“我也去!”月见突然也跟了过来,阿错知道她也知道禁区里的事,而且她是大夫,跟上总是好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我们也去!”林沐几人也叫了起来,月见回身冷喝道:“你们来了也是误事!有我在就够了!”月见俏脸含冰,不怒自威,林沐几人平时让她治伤时对她就有些敬畏,此刻听了她的话,居然都乖乖的点了点头。于是阿错便和月见一起,二人一个运起逐风诀,一个运起晴湖燕影步,向小猎追去。
比试至此结束,在场众人感慨了一番后,纷纷离去,裁判席上的三人却是聊了起来。林雨馨叹道:“先前我在小猎身边感觉到了一股十分异样的灵息,原以为是有人在暗地里帮他,却没想到居然是他自己的灵息。”秦方点头道:“半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小猎的身子有所恢复也说不定,能够使用灵力倒也不是不可能。我最感到吃惊的还是那招背摔,少云对这一招应该早有防备,可是最后竟然还是莫名其妙的中了招。”林雨馨道:“要说莫名其妙,这场比试莫名其妙的地方还少吗?最后时刻小猎的身子为什么会突然飘回来?还有少云的那一拳小猎是怎么接下来的?最奇怪的是,最后少云居然是踩在石子上跌落了武台……”
姜小龙看了看已经四散而空的会场,道:“只怕这一切都是那个牧野在搞鬼。”
其余二人闻言居然都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今天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多到就算是这三人都无法理解,所以最后只能将一切怪事都归因到那个人身上去。
毕竟他可是鬼剑牧野,奇迹的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