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身深浅不一的蓝色绫裳,上穿双层五分袖交衽莲花衫,半截玉臂莹莹外露,腕间缠绕数条天蓝丝绦,波浪似的两片蓝裙衣摆如雁翅展开,颈间、腰间、肘间皆以蓝色绫带系有蝴蝶结,犹垂下纤长的尾带,直似画图天女!
正自惊惑间,一只修手碎境挑帘门,迎面步来风华正茂的俊朗男子,着一袭月白长衫,右手间持着一个青玉碗,碗中正弥漫着淡淡云雾。
涣散的瞳孔缓缓凝聚起光芒,我蓦然回神,脱口惊呼,“二哥?”
白修施施然行至软榻旁,将药香袅袅的碗盏递出,朗笑怀瑾握风华,“这是我的房间,喝下这碗药你便无大碍了。掌门已替你疗过伤了,伤痕基本都已愈合,但只是表面如此,要想内伤完全痊愈,还需要静心休养。”
我抬手接过,腕间丝绦垂泻而下,微微咳嗽一番,却不就饮,“这衣服……”
“我在蜀山宝库中替你找了件云莲天衣,让一名女弟子替你换上的,再大的火也不能烧毁它,虽不能刀枪不入,但是破损后能自动复原。”
将黑色药汁一饮而尽,我眉心蹙起几许焦忧,“云隐呢?他怎么样了?”
他哭笑不得的叹息一声,右手一翻,浮空展开的一道竹制书简自行落入手中,“你放心,他已经脱离危险,四位长老都在替他疗伤。”
久悬心头的磐石悄然落下,我将碗盏放在小几之上,立觉精神大振。
“倒是你太胡来了,不仅强行解开咒印,而且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若不是蜀山神药颇多,估计你得在床上躺半个多月了……”
他将竹简递来,明眸灿然,语气略微放缓,“这上面记载着云隐所中的南洋降头术,你们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的武功只剩下一成了?”
我展开陈年书简,蕴着些虚弱的低哑道,“一言难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云隐中的是降头术中的顶级禁忌之降,分尸降?”
“此种降可怕至极,能将人瞬间肢解,幸好降头术被中断,否则云隐便回天无力,但是他体内血脉尽断,五脏六腑尽损,伤势极重……”
卷起墨迹宛然的竹简,我抬眸期盼,“二哥,我想去见云隐!”
“也好,我正好带你在蜀山走走,这里灵气充沛,对你的身体大有裨益。”他随手一抛,竹简复又悬浮半空,“更何况,我是奉命来带你去见掌门。”
我双腿垂在榻沿,漆黑的长发蜿蜒而下,信手端起小几上的茶盏,莹白的玉杯握在掌中,却在下一瞬骤烈摇晃,“掌门?为什么要见我?”
“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微微整理了青丝,两鬓各饰一对竖展的蓝晶羽翼,两对羽翼中心各垂数条及腰的水钻流苏,这才与门外静候的白修汇合,一齐闲庭信步。
我所立之处乃一处巨大的广场,边缘延伸道道白玉天阶,通向其余各处峰台,天阶两侧朦朦白雾氤氲,倏尔清风拂开云雾,则可见万顷垂瀑。
华宫九重缠绵绕山巅,俱以七色琉璃作瓦,青金雕檐,白玉辅地,湖溪处珍禽异兽成群,御剑弟子穿梭在云雾中,洁白的仙鹤在天际勾画着寂寥,一道道清啸划过云端,自碧空上纷纷扬扬洒下,飘荡在蜀山上下各处。
极目处男女弟子皆有,着白色与其他浅色相错的各样衣衫,颇有出尘之风。
二人所过之处,周围弟子无不怔如石雕,视线却都惊艳地凝定在我身上。
众人只见那一道纤影曼妙婀娜,幽蓝的雁翅裙裾在身后娓娓飘动,依约可窥见那莹如玉髓的纤腿,天蓝绫带恣意飞扬中,宛若云中蓝蝶。
受此众目聚焦,我只觉如履薄冰,白修却是渊色如常,折扇轻抵下颔,玉髓似的扇骨映得面容越发清润,“蜀山共有大小不一的天峰数十座,各峰之间除有天阶相连,还有法阵传送,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直接传送过去。”
二人沿着白玉大道缓行,踏上尽头一处黑曜石盘,盘上太极法阵迅猛旋动,一片金光席卷了整个视野,再次明晰之时,已置身一座大门前。
门后绵延一条白玉天阶,阶面与阶侧均刻有黼黻云纹,在仙雾中流光溢彩,白玉阶后段分左右两处,尽处隐现一座大殿,檐角各立一尊青玉异兽雕像,各逞峥嵘姿态,殿门上方悬一块紫金匾额,上书“太清殿”三字。
二人一径深入,白修在大殿前站定,“到了,云隐就在里面。”
守门弟子与白修目光交汇,遂合力开启殿门,我迫不及待地跨门而入。
但见殿内阔大,各色宝光流转,四方各一名老者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入定,身上俱各源源溢出一道彩光,一齐汇聚向上空旋转的太极法阵。
法阵的光芒垂泻直下,恰恰笼罩住一道悬浮半空的碧影,头脚分朝东西,那俊颜纯美无邪,若非相识之人,定要误以为是一幅静止画卷。
凝望着浮空碧影,我心中却是暗暗焦急,“云隐真的会好起来么?”
身畔传来一声轻叹,掺拌着无可奈何的怜惜,“傻丫头,你千辛万苦把他送来求医,蜀山又怎忍心见死不救,长老修为高深,定能治好他的……”
“那就好……”
“我们走吧,不要打扰长老治疗。”
我念念不舍地望着少年,终被白修不容分说地拽出大殿,只得悻悻随去。
随白修悠然缓步在前山广场,凝眸处苍穹一碧如洗,视野异常开阔,我心下却是百惑横生,“话说蜀山有没有黑夜?还是一直都是白天?”
“蜀山当然有黑夜,和人界毫无差别,现在正是辰时,日出不久。”
随之转过白玉大道,又沿着笔直天阶逐级而上,我迷惑望着上空盘旋的天河,“你在蜀山待了这么久还不回去,是否蜀山发生了什么事?”
一折玉扇把持在手,水墨绘上了江南,他摇首轻叹,“确实如你所说,蜀山发生了大事,关乎天下苍生,我们都急切想办法解救……”
愕然,我回眸,“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会如此严重?”
立定天阶尽处的剑台,他神色不见丝毫变幻,“若是别人,我定要守口如瓶,但是掌门却说可以告诉你,我也不再隐瞒了,是锁妖塔出事了!”
“锁妖塔?”
我不期然地抬眸顾去,只见立足处的剑台呈五边形,通体白玉砌成,五角处各朝外歪耸着五根剑形巨柱,恰如五柄巨剑斜斜插入剑台边角。
剑台并非独此一处,另有四处与此如出一辙的悬天剑台,分占五行方位,以白玉天道连接围合,围合处的中心上方悬浮一座方锥形十层宝塔,碧色琉璃瓦彩光四溢,每层檐角各有一条铁链延下,系在五方剑台的剑柱之上。
剑台周围遍植紫竹棕榈,又兼数株美人蕉,风和而生暖意,水柔而起涟漪,池中白莲无茎无叶,斗大几朵漂浮在水面上,莲瓣晶莹宛如昆玉。
我行至小池栏边,俯视着碧池中清波粼粼,“据说锁妖塔用来囚禁妖类,有神界赐予的化妖水镇妖,并以结界巩固,还能再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