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枫抱着我走出地牢,又换上了更严密的防守,加以铺天盖地的毒物辅助,旋即沿着游廊行去,那眸底潋滟的神采,任是谁也窥不破。
他行至一汪清池畔,立在垂柳阴中看鸥鹭,“你以后休想再见苏游影,我不会亏待他,倘若你擅自见他,我心情不佳,也不保证会对他怎样!”
庭前飞花不胜镇日愁,水面一道涟漪,惊散莲叶下的鱼。
我在他怀中沉痛闭眼,尽道凄清似雪的迷惘,“我都已经对你构不成威胁,也已向你认错求饶,你为何还是不放过我?你究竟要怎样?”
不予答言,他垂首俯睇着我,乌发因风扬起,美轮美奂的俊颜若隐若现,“你最好不要动逃走的念头,否则,看我如何让你生不如死!”
闻言,我登时一腔郁怒绵绵升起,忿然迎上他威胁的眸光,“又来这套,你除了威胁外,还能用什么?我自不会丢下苏游影独自逃走!”
“苏游影!又是他!”他眉尖聚起千尺幽恨,一寸长敛疏梅下,不觉间手下力道加重,几要将我臂骨捏碎,“他还真是什么都抢我的!”
我顿如醍醐灌顶,忆及他悲惨命运,心生愧疚怜悯,正待缓声相告,但觉胸口一阵万箭穿心之痛,顿时口中血花四溅,五脏六腑一阵痉挛。
他见状眉头一蹙,连忙以袖揩拭我唇边血迹,“你怎么了?”
我紧捂住胸口,强承着那刀绞剜心般的淋漓惨痛,冷汗已涔涔满面,抽着冷气吃力道,“在来之前国王给我下了毒,想必是毒发作了。”
他手下一凝,“你怎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你!”
在舒亦枫甫升的怒色中,我只觉心痛得麻木,顷刻便已杳无意识。
两处梅影一厢雪,室内氤氲着馥郁的安息香,被透窗洒入的晨曦渲染成淡金。
自幻梦中辗转苏醒,只见手脚依被锁链捆缚,周身真气被毒压制得滴水不漏。
垂眸之下,方觉自己竟换上了一件锦绣幽蓝绫纱裳,缃裙斜曳银勾线,云纹五彩线细细勾藏,银丝掐芽襟前玄色对扣滚边青,直是轻灵无双。
“滚开,你们敢对我无礼,我日后定要你们千百倍偿还!”
一道冷傲狂妄的女音破门直入,撕破了清晨的似水宁谧。
我举目望去,但见三道暗影自门上匆忙飘过,被架于中间的纤影挣扎不休,倏忽忆及之前凄号,显是红裳之音,瞬时如遭电击,蓦然惊醒。
红裳之前欺骗舒亦枫,之后便逃之夭夭,如今被舒亦枫手到擒来,以舒亦枫残忍决绝的秉性,定要对她施以极刑,痛不欲生在所难免。
一念及此,我心底担忧层生,当下自腕间银镯中抽出钢丝,熟稔地解开手脚腕上的锁链,随即开门而出,悄无声息地蹑足潜踪跟随而去。
二人挟持着绯衣似血的纤细女子,沿着雕画游廊步向北苑正厅,将浑身被铁链锁就遍体鳞伤的佳人扔在黑曜石地面上,旋即恭谨退立两旁。
我敛声立于窗外,透过淡紫窗纱向内窥睹,只见舒亦枫半张狐形面具,慵懒妖媚地斜倚软榻上,在佳人锦簇中,恍若凤尾神兰孤芳凌千红。
两旁的紫檀木椅上,西域毒教的各执掌者正襟危坐,其中一名轮廓刚毅的中年男子起身禀告,“圣主,属下谨遵圣主吩咐,抓到了画中之人!”
舒亦枫自榻上起身,紫绒衣摆逐级飘下玉阶,流泉青丝在空中划过优美弧度,香尘无限,绣有曼陀罗花纹的锦靴,立定萎靡在地的红裳面前,眼语颐指下,候在一旁的两名弟子将身负重伤的红裳,毫不怜惜地分臂架起。
红裳长长的青丝蜿蜒,披发散落红玉簪,素日冷傲的双眸毫无神采,双膝软泥般垂落在地,眉心一点朱砂菱花,洁之躯无法磨灭的绯色点缀,遍身上下无不是累累伤痕,整个人若支离破碎的躯壳,随时都会崩散瓦解。
舒亦枫蹲在红裳面前,玉指狠厉地捏起红裳垂在发中的洁白下颔,眼中的笑一分分熄灭下来,陡然闪耀出凌厉的冷光,“红裳,枉我对你宠爱有加,你竟敢背叛我,还想篡夺圣主之位,我没死,你一定很失望吧。”
我一惊下大悟过来,那日在蒲昌海畔的林中遇见舒亦枫,原来他正是被红裳所害,红裳想要篡夺冥阴教,所以才甘为侍妾,并暗施诡计。
红裳眼中蓄满惊惶,如若目睹魔神降临,却转瞬怨毒如鬼魅般地嘲笑,“舒亦枫,没死是你运气,你阴险狡诈,日后定然不得好死!”
一只莹若玉髓的手从紫袖中探出,若水上掠波般轻轻划过红裳纤白的脖颈,带出一道细长血痕,那一点嫣红凝在指尖,无端端地让人心惊胆颤。
“你应该知道,背叛我,会有怎样的下场吧……”
这句漫不经心,从舒亦枫唇齿间漏出,却让素来冷傲的红裳,亦煞白了花颜!
舒亦枫将染血食指置入口中,抿去那一点血意,眸中凝出如鬼似魅的冷意,“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自己放弃了,我也已对你再无兴趣,不过,看在你往日尽心侍奉我的份上,我尚且留你一条贱命,让我多玩弄几日!”
厅中诸人目目相觑,心知红裳难逃此劫,不免对此如花似玉的美人存怜。
在众人异色中,舒亦枫起身退开,轻鼓冰凉的手指,好似应和他这阴冷的掌声,但见黑曜石地面骤然洞开,红裳冷不防落入其下陷阱中。
即刻便有叫声凄厉,自陷阱中惊天动地地传出,在清晨听来,虽有日光触面,却仍让在场之人激灵灵一颤,游心寓目之下,更是如坠冰窖。
但见陷阱中布满蛇蝎虫蛛等毒物,将红裳纤细绯姿若隐若现地掩埋,肆无忌惮地啃噬着滑嫩肌肤,攀爬入她身体各处,玉碎香残云鬓断。
如此骇人听闻的极致惩罚,简直泯灭人性,惨绝人寰!
闻听着痛不欲生的凄厉凄叫,望着舒亦枫似笑非笑的阴谲笑意,一片森寒的杀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一点点地,凌迟着我惊恐不安的心。
我虽欲救红裳,但自己此刻毫无内力,又有西域各教执掌者在场,倘若刻下冲进救人,无异于以卵击石,以舒亦枫偏激的秉性,定会适得其反。
强抑下五内沸腾的悲愤焦躁,我背倚雕窗,竭力平心静气,理智却逐渐濒临突破的边缘,洁莹的指甲,不经意间在窗檐上划出五道狰狞深痕。
就在我忍无可忍之际,却见舒亦枫甩出一道掌风,将红裳卷出,毫不留情地摔掼在厅中,在黑曜石地面上落出片片血迹,凄美地蜿蜒。
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舒亦枫翩然行于红裳面前,冷冷地俯瞰着饱受摧残陷入昏迷的美人,“背叛我的人,我都会让他生不如死!”
这一句阴冷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