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玩火，想拦也拦不住。这天正直阳历8月初，全段上下为了“达标线”建设忙得鬼吹火。吴永辉派周武跟杨宗斌到段部领涂料，涂刷13、14、15号钢梁大桥桥头圬工梁栏杆、立柱，及步行板边沿涂刷一条白线，再把大桥两端道床坡脚上下股各涂刷一条长30米的白线，准备迎接铁路局领导检查验收“达标线”建设成果。周武说，又在弄虚作假糊弄洋鬼子，两泡尿下来还不冲个精光！吴永辉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说，工人还管球他那事，这又不是我的发明，眼下就兴这个!不让你干这，就干那，反正不会让你闲着！周武想了想，说，走这趟，一天的差旅费也就混到手了；等到哪天日本鬼子打进来了，你就等着当亡国奴吧！
吴永辉听了这话就不再吱声。但他心里也在犯怵，要不是眼下抽不开人，才不会让你去，给你找点轻松活路你就犯病。可是上面提出的口号是：为了“达标线”建设，大干7，8，9月不休假，卧薪尝胆，争创一流达标线。这让吴永辉有些犯难。
当周武跟杨宗斌乘火车来到段部一楼材料科，就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已是下面车间、还有工班前来办事的人早已把偌大的一个办公室几乎挤得满满的。周武跟杨宗斌等了好一阵才排上了队。那个有点姿色的女材料员正腹案在办公桌前靠背椅上，抬眼看了周武一下，说，涂料早就让别的工班领完了。周武说，这下好，也省得我们干活了。女材料员说，是哪个工班的?周武说，是张老大的手下。有点姿色的女材料员就说，你们张主任刚才来了电话，说，下面工班等着急用油漆。说着，就把一张早已开好了的、80公斤油漆的材料票单交给了周武。周武想了想说，你是说，全段管辖180多公里的标志全都要重新涂刷一新？这需要多少油漆？女材料员就抬起头白了周武一眼，说，这是你操的心么？周武只好嬉皮笑脸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看把你急的，跟当真的一样。
油漆属易燃物品，旅客列车禁止携带。正规发放易燃、易爆、腐蚀物品月底由轨道车专程发放。在上车前，周武跟杨宗斌乔装打扮把油漆装进了食品箱，混上了车，堆放在洗脸间。没想到列车启动不久就被乘警发现，当场没收了油漆，并把周武跟杨宗斌的工作证，通勤票当场没收啦。到站时，乘警就把油漆移交给了驻站公安老黄，在办理移交手续时，乘警说，剩下的东西现在还不能给他们。乘警留了个悬念，上车走了。周武回到工班就大声嚷嚷着说，这****的老大，非要什么油漆，这下全被没收啦；这样好，也省得我们干活了，反正也是给公家办事。我们不想带，材料科的那个婆娘说，给行李员说说好话就行了。这时候，杨宗斌打断周武的话，抢先说，我们给行李员说了一大堆好话，只差点没跪下给姑奶奶磕头啦。他们别的工班就把油漆堆放在机车跟行李车连接的地方，让一个女工坐在上面守着。车快开了，我们没办法才想出了这个主意。杨宗斌大声嚷着，手，还不停的在比划，就像跟人吵架一般。
天黑下来，吴永辉跟吕宝财去找了驻站公安老黄。老黄人不错，都是铁路系统里的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跟战区各段的头头们都有工作上的来往。就这层关系，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出门前，吴永辉就让周武跟杨宗斌买了一条“红塔山”，随后就去了小饭馆。
这时候，小站已没有了候车的旅客，也没有过往的列车和停靠在股道上等会的列车，月台上清净的出奇。路灯下，只有几根水泥电杆立在那里灰灰暗暗的，没有一点生气，像一根根没有根系的木桩;可是那成百上千只飞蚂蚁，小虫子跟飞蛾正在路灯下飞舞旋转，不时就会碰到路灯上，掉在地上满地爬；它们歇息够了又开始不知疲倦地周而复始前赴后继，展翅飞翔在路灯下飞舞旋转。
运转室依然灯火辉煌，忙忙碌碌；值班员跟助理值班员还没有歇下来的意思，他们聚精会神地端坐在靠背椅上，紧盯着控制台，或拿起电话跟对方通话并在记录簿上做着记录。
对面山坡上小镇的灯光，忽明，忽暗，闪闪烁烁。公路上，没有过往的汽车，路人稀少。
这是个漆黑的夜晚;夜幕下，5个有些佝偻的身影打着手电筒，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显得有些蹩脚。
小饭馆还没有关门，每到这时候，都有三三两两的散客来喝酒，吃饭。
老黄说，看你们把这事给弄得，要是处罚你们吧，都是为了公家的事，要是不处罚，我跟上面没法交代!
这时候，周武跟杨宗斌就连连点头认错。
小饭馆的老板见来的都是常客，就吵着本地口音说，今晚有野生团鱼！
吴永辉就抬眼看了一下周武跟杨宗斌，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只要不寒碜就行。
······酒足饭饱后，老黄说，我这里好说。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半句，就用牙签挑牙缝里的残渣。吕宝财说，你放心!我们该怎样打点就怎样打点。
周武跟杨宗斌此时此刻比谁都明白，要是等乘警返回来如实向上面汇报，就会砸了他们的饭碗。这事非同小可。次日中午，在驻站公安老黄的陪同下才摆平了这事，可又搭进去了300块钱，这些钱都是周武跟杨宗斌自己掏得腰包。周武想不过，就又开始胡思乱想，大家都是为了这次“达标线”建设，你老大不给材料上的人打电话，材料上的人就不会把油漆交给我，我也就不会把油漆带上车，不带上车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没有今天这些事，我也就不会屁颠屁颠地跟在吕宝财的屁股后面，干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周武越想越生气，气不过就又想到了买考勤的钱。这钱他吴永辉休想挪用。
很快到了开工资时间，弟兄们早就期盼着从工资里拿出来考核的100块钱，这钱是加大考核力度从每个人工资里硬性扣除的，如果不出现问题如数返还。让人想不到的是，账面上白纸黑字写的是100块，领到手里却变成了30块。吴永辉这一刀割了你的命根子，治了你的病，临上手术台前让你自己签字画押，让你有苦说不出。弟兄们尽管都不乐意，骂骂咧咧，但最终还是默认了。只有周武宁死不签字，立在办公室门前扯开嗓子大骂一气。不多时，更多的人也都搅合了进来，骂得个震山响。
吴永辉招架不住，只有认怂，说，老大不认这个帐！说完就不再吱声。周武说，那么多的黑钱都拿去干啥去啦？又没见雇民工？一有事情就拿不出钱来啦？少一分我就是不签这个字！
这时候杨宗斌也不吱声，这帐是他算得，现在由吴永辉发给大家。吕宝财也不搭腔。只有吴永辉阴沉个脸。
就在这天夜里，当吕宝财，薛万发，把80公斤油漆又从库房里提出来，就让从外面打牌回来的周武抓了个人赃俱获。并当场叫醒了住在工班正在熟睡中的单身汉们。让人想不到的是，工长吴永辉就坐在办公室门前看电视。
次日，这事一经传开，人心呼喇一下就乱拉。
刘建国本打算化干戈，为玉帛，这期间，只要吕宝财不犯大错。吴永辉能控制住大局。老大再把吴永辉跟吕宝财的辞职申请递交到段长手里，这事就会有个圆满的结果。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事已至此，只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由人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