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杏花雨》
第086章
作者：张汉九
“你还知道来！不想干了，是不是？”振生一看见大海妈就大叫起来。
说实话，对于振生的发怒大海妈挺意外的。因为以前他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从来没有凶过。’“今天是怎么了？”大海妈手里握着自行车把头，怔怔地站在一堆砖头旁，四处张望一下，心里嘀咕起来，“我没有来晚呀，大家不都是才来吗？和我搭档的老陈还没有来呢？凭什么对我大喊大叫？”她红着脸，低着头，刚想迈步把自行车推进车棚，又听到振生对她喊道：“车子就放在那！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这个振生是她的邻居，比大海爸小四岁，他是大海爸给带出来的。当年，他年龄小，初到建筑工地干活，什么都不懂，是大海爸手把手地教他起垛平垛的方法，不到一年工夫，他就由小工成长为大工。这不仅仅是身份转变的问题，工资差别大着呢。为了感谢大海爸，每到逢年过节他都要很像样的请大海爸吃一顿。后来分开了，大海爸做了室内装潢，振生带一铺子人承包建筑工地。大海爸死后，振生多次找她，要她到他的建筑工地干活，以便挣点养家糊口的钱，而且振生给她开出的工资也高于其他任何小工。这都跟他干好几年了，也算是老工人了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大海妈扎好自行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振生跟前。
“嫂子，你几天没来干活了？”振生的脸拉得老长，好像遇到了八辈子都无法遇到的倒霉事一样。
“一天半，大海不是从城里回来了吗？这小子经常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这做娘的总得在家陪陪儿子吧？不就缺三个工吗？你该扣多少扣多少，至于这样大吼大叫的吗？”大海妈想用微笑掩饰她内心的恐慌，但是她的声音中却流露出一丝哀怨和忧伤。
“你是临时工，不是合同工，按理说缺几个工没有啥。”振生握茶杯的手抖动起来，接连喝了几口茶，伸几下脖子，咕咚咕咚咽了几声，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你随随便便说不来就不来了，连招呼都不打，这让我以后怎样去管束别人？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回家吧。这里的活你暂时不能干了！”振生的表情缓和一些，但话语中却布满苦涩。
“这就是说，我被你炒了！”大海妈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一个临时工，因为两天没来上班，就被老板炒了鱿鱼。这事太离谱了，太匪夷所思了！这是对她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的否定！而且这种否定是毫无根据毫无理由的。自从她来到振生承包的建筑工地做临时工以来，她时时处处都在严格要求自己。振生对她不薄，她要知恩图报；振生是她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平时有事没少麻烦人家，她无以回报，只能默默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现在倒好，连工作都不能做了。
振生见大海妈生气了，忙劝慰道：“不是炒你鱿鱼。嫂子，我哪能炒你鱿鱼呢？只是想让你回家休息几天。”振生抬头看见工人都朝他这边看，便对他们大喊一声：“怎么还不开工？按昨天的顺序，各就各位。”然后转向大海妈，不无抱歉地说道：“嫂子，我的意思是说，工地上的活暂时不用你做了，工资我照常发给你。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好！不干活，我凭啥拿工资？”大海妈挑起眉毛，提高嗓门嚷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如此气恼过，嘴唇噏动了好几下，不由自主地流下两行伤心的眼泪。
“凭啥不叫她干了？不叫她干，我们都不干了！”喊话的是老高，中等身材，五十多岁。他是振生工地上的钢筋技术造型师，技术高，人缘又好，很有号召力。随着老高的一声喊叫，脚手架上的工人都跳了下来，纷纷嚷着要老板解释清楚。
“大家不要嚷嚷，听我慢慢说，好吗？”振生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去。他站在工人面前，双手抱成拳头，深深作了一揖，然后笑着给工人们解释说：“我嫂子，最近身体不大好，需要在家休息。我大侄子不是从城里回来了吗？嫂子也需要在家陪陪儿子，母子连心不是？我大侄子在一中上学，一年回不了两三回，做母亲的能不心疼儿子吗？大家说是不是？我是这样想的，刚才我和我嫂子都说清楚了，放她几天假！假期中间工资照常发放。我嫂子死活都不同意！你们说我该怎么办？”说到这里，振生转向大海妈，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她，央求道：“嫂子，你来给大家说说，是不是这回事？”
大海妈走过去，淡淡地说了一句：“事实是这样！大家干活吧。”然后骑上自行车，一溜烟离开了工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