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杏花雨》
第083章
作者：张汉九
大海因为疲倦，要求兰姐带他回到二十一世纪。
“小弟，你以为苏轼真会睡觉吗？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是苏轼了。我敢断言，要不了十分钟，他就会高高兴兴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第二天再去找佛印一决高下。他就是这样一种人，认准的事情，永远都不愿意回头，永远都不愿意服输，永远都怀着顽童心态，永远都保持着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兰姐说到这里，用手一指：“小弟，你看！他起来了。”
大海果然看见苏老师面带着微笑，从床上一跃而起。也许是窗外朦胧的月光吸引了他，只见他趿拉着芒鞋，急匆匆地跑出门外。但见天幕上繁星万点，如钩的残月挂在树叶稀疏的桐树上，忽然有一只无家可归的孤雁闯进苏老师的视线。他定定地望着它，见它心神不宁地盘旋在桐树周围，落下又飞去，如此反复数次，最后它还是选择了离开。孤雁为什么不肯栖息呢？它要飞到哪里去呢？难道它也和自己一样无家可归吗？苏老师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着孤雁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几颗热泪顺着他的面颊滚落下来。
“兰姐，苏老师好像想起了他的凄苦经历，也许他把那只孤雁看作他自己了，所以伤心而泣。自古文人多高洁，但是谁又能知道这种高洁背后的心酸呢？”大海话语凄然，也陪苏老师抹下两行感伤的眼泪。
“小弟无须感伤，苏轼几多豪情。他不但不会因为生活的凄苦，境遇的惨淡而悲痛欲绝，反而会更加热爱生活，更加珍惜生活，更加享受生活。在苏轼眼中，生活永远都是美好的，尽管这种美好对他而言，美得简直是一塌糊涂！”
果如兰姐所说。大海发现，苏老师擦干眼泪，转身回到屋里，动手收拾起饭菜来。就在苏老师回屋之际，天空中忽然飞来一块硕大的乌云，迅速笼罩了整个天宇。一股不算太大的风在前面殷勤开道，紧接着传来春雨不可一世的脚步声。大海与兰姐慌忙飘到厨房的窗户上，一边避雨，一边欣赏苏老师的精湛厨艺。
苏老师绝对是一流烹饪大师。东坡系列食品在大江南北早已广为流传，地球人都知道。可以这样说，哪怕是无比普通的萝卜白菜，经过苏老师的妙手调制，都能做成难得的美味佳肴。今天厨房里放着仆人阿福刚刚钓到的一条活鱼，这让苏老师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只见他手持屠龙大刀，三下五除二去掉鱼鳞，随后进行开肠破肚。
“你看，苏老师在鱼身两侧偏上的位置划一个口子做什么？”
“别急！看一下你就知道了。”兰姐宽慰说。大海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苏老师。他看见苏老师双手稍稍一用力，抽出一条细长细长的白色鱼筋。
“哎！真没想到，做鱼还有这道工序！”大海惊奇得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接着他又看到，苏老师在鱼身上划出几个口子，加上盐与佐料，预置在盘子中。
此时暮雨已把青菜淘洗干净。
阿福跑到厨房正准备烧火的时候，却发现灶膛前没有柴薪。“老爷，不好了！忘了抱柴薪了。”阿福嚷了起来。苏老师听到阿福的喊声，才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向朝窗外。这时候他才听到窗外传来的雨打桐叶的声音。
苏老师乘着黄昏余光，发现烟雨朦胧之中，几处简陋民居就像飘摇在浩淼无边的水面上的几叶扁舟，颠簸摇曳，毫无半点安全感。看着阿福冒雨取柴薪的身影，苏老师的心情忽然惆怅起来。“此时应该有诗，没有诗多缺乏情致呀！苏老师，您怎么还不动笔写诗呢？”大海在心里暗自祷告起来。
忽然，一团刺眼的浓烟呛得大海咳嗽了好几下。暮雨捂着眼睛蹲在地上。苏老师弯腰发出一连串的咳嗽之后，也蹲了下去，抹着泪水问阿福说：“阿福，烟怎么这样多？呛死人了。”阿福正歪着头，鼓起腮帮子，狠命地为灶膛中潮湿芦苇燃起的微弱火焰补充氧气。听到苏老师的问话，阿福赶忙回答说：“老爷，这芦苇本来就不干，又淋了雨，不好烧火。”
厨房内瞬间变成了浓烟滚滚的世界，任凭你如何努力，你都无法看到一米以外的东西。“暮雨，阿福，你们都出去吧，老爷自己来。”每到这种时候，苏老师都会这样安排，而且他们必须服从。只见苏老师一人留在厨房里，灶前添把火灶后揭开锅，来回奔忙数次，总算把饭烧好了。
吃饭必有酒，苏老师的酒量实在无法恭维，两杯小酒下肚，便醉醺醺了。“苏老师，该来首诗了。”大海提醒起来。苏老师好像听到了大海的话，只听他迷迷糊糊地说道：“阿福……，磨墨！老爷我……，想写诗。”
阿福跑去磨墨，暮雨慌忙展纸。苏老师醉眼朦胧地跌跌撞撞地摇摇晃晃地东倒西歪地走到写字台前，慢慢地卷起衣袖，抓住毛笔便是一个高悬肘，恍惚之中满纸云烟展现在众人眼前。大海想：苏老师在创作的时候，或许他想起了飘摇在风雨的那些孤灯渔舟，或许他想起了和佛印打坐斗禅的乐趣，或许他想起了自己的凄苦际遇，或许他想起了美味可口的“东坡鱼”……。不管怎样，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诗帖》算是诞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