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杏花雨》
第095章
作者：张汉九
大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双人床上，衣服散落在地上。凭借微弱的烛光，他看到屋内的摆设相当简单，除了一个衣柜和一个衣架，几乎一无长物。空气中弥漫着死寂一般的空气，他的心沉下去又浮上来，浮上来又沉下去。他的神情很不自然，就像外科医生正在给他做一个令他很痛苦的手术。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那话儿几乎没有在异性面前展示过，包括思雨。
那年暑假的一天，他和思雨在杏林里割草，天南地北地扯些闲话。休息的时候，思雨要他帮忙捉几只蝴蝶。他手脚迅捷，很快捉到几只，红黄蓝各色都有，放在思雨事先准备好的那个广口玻璃瓶里。思雨用纱布封住瓶口，让蝴蝶在里面自由飞翔，瓶中呈现的五彩绚烂，让她都觉得很好玩。她想把蝴蝶全部据为己有，他不同意，要求平分，结果惹恼了她。于是，她想找机会报复他，要他的好看。
正当他专心欣赏瓶中舞蝶时，身上用于遮羞的裤头忽然滑落下来。当时他没有察觉到，他敢肯定他没有察觉到！他敢向毛主席作出保证，他讲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悬案，他一直都想不通，自己的裤头怎么会突然滑落下来呢？而且是在思雨面前？当他发现自己的巍巍毛山完全裸露在思雨眼前时，他的脸红了。
思雨的脸也红了。她慌忙转身用手捂住双眼，嘴里不停地骂他下流无耻。他惊慌失措，慌忙赔不是。他费了好大功夫，说尽了所有的好话，承诺把彩蝶全部送给她，并向她保证说如果她需要他随时为她效劳，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外加“保持零距离接触”的约定，总算把事情摆平了。后来，这几只彩蝶被思雨制作成蝴蝶标本，至今还珍藏在她的笔记本里。他想起这件事就觉得蹊跷，就觉得好笑。
思雨深奥难懂，情绪飘忽不定，任凭他怎样努力都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觉得思雨很像文学巨著《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读起来困难，品起来有趣，而且越品越想品。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和恶魔王略有点儿相像，他不知道恶魔为什么会喜欢他，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思雨一样。他问自己，这就是爱情吗？他爱思雨，爱得深入骨髓，但是他想不通，思雨哪根神经错了位，非要来一个“为爱而离开”……
老想思雨做什么？
他痛苦地摇摇脑袋。既然思雨选择了背离，既然自己选择了陈秋艳，就应该想方设法把思雨忘掉，把记忆留给陈秋艳。然而他觉得自己与陈秋艳之间，可供回忆的东西确实少得可怜，唯一有回忆价值的是其容貌和声音与兰亭精灵有几分相像。吐语如珠，声音柔和清脆，标准的瓜子脸，修长的披肩秀发，一六六公分的曲线型身材，清水芙蓉一般折磨人的眼球。
算了！想不通就不要乱想了！他艰难地翻过身去。
恶魔王略的影子却在他眼前晃悠起来。
他佩服恶魔王略的胆识，恶魔很欣赏他的睿智。
在玄艺社区门前，他想了很多。首先，他想到上一次与恶魔交手的情形，“要之皆一戏，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确实是一种理想的艺术至境，被恶魔用在武学方面，已经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眼前又浮现出地上隆起的那些绵延无尽的荒冢，泛着幽幽冷光的会说话的骷髅，以及由它们变化而成的袅袅轻摇的美女酮体……。但是很快，他眼前又闪现出自己在兰亭圣境闯关的情境，他料定自己不是恶魔的对手，所以他觉得对付恶魔只能依靠PK智慧。
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他相信自己可以在一个偶然的时候，找到一个偶然的机会去解救陈秋艳、小思芸以及被困在玄艺社区的艺术英魂。两害相全而取其轻，他希望通过对话的方式获取破解恶魔的魔法密码。
他的话题游移不定，一会儿猫一会儿狗，东一斧头西一榔头。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恶魔却听得津津有味。哪怕他是瞎咧咧的，她都要刨根问底，虔诚得就像一个孩子。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地道，他好像有些同情恶魔了。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
他不惜动用所有的赞美词句。言谈举止之间，他时不时地赞扬恶魔几句，他的赞扬有时候甚至达到疯狂的地步。他发现，他的赞颂能让恶魔喜形于色，让她忘乎所以。几番交谈之后，他才算弄明白，原来恶魔喜欢朦胧的意境。于是，他给她吟诵朦胧诗，给她讲一些没有中心思想的当代文学著作。恶魔听得满头雾水，但是她心里很兴奋，这个他能看出来。他往往会乘恶魔高兴之际，陡然放弃慎重的思维方式，选择在谈笑风生的氛围中漫不经心地提到陈秋艳和小思芸的解救问题。
如果说他与恶魔之间的对话，起初还有某种顾虑的话，那么到了后来，他反而觉得没有顾忌的必要了。他想，只要不牵涉到逆向遗传，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兰亭圣境的失守，辩才祖师和兰亭精灵的蒙难，给他以致命的一击。他茫然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像泛舟于茫然无际的大海里，独自面对风浪而且找不到航向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