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卓霆的语气有些强硬，站在一旁的警察赶忙上前一步，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叫道：“厉先生！”仿佛在提醒他不要刺激到顾芊芊。
但是厉卓霆却并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而是伸手朝着身后摆了摆，仿佛在示意他镇定。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如此镇定地对警察发号施令的。而那个警察真的就对他言听计从，又重新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
顾芊芊原本背对着在场的所有人站着，听到这句话之后，她缓缓转过身来，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
因为我所在的位置跟她之间有一段距离，而且天台的风有些大，她的脸被头发挡住了大半，以至于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通过这种极端的手段逼迫厉卓霆来达到她的目的，还是真的想不开。
我想，似乎前者的可能性并不算大，因为顾芊芊虽然骄纵，可她却并不傻，这样做带来的影响，给厉氏集团造成的后果，都足以让厉卓霆更加厌弃她，这一点，她不应该不清楚的。
这样想着，我又往里缩了缩身子，以防顾芊芊看到我受了刺激，此刻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恐怕都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
她朝着厉卓霆大声喊道：“厉卓霆，你现在又来跟我将什么顾家的颜面和我的父母，那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们已经当众宣布过订婚的消息了，你这样晾着我，又让我的脸往哪里搁？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被天台的风吹散了，可是她的语气给我造成的震撼却依然深深地留在我的心里。
顾芊芊她……应该是已经被逼急了，才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吧？
我看到厉卓霆朝她伸出手，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说：“芊芊，你先别冲动，有什么事情你下来再说，一切都好商量。”
只见顾芊芊用力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哭腔，说：“不！我不！你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厉卓霆，我曾经为了你嫁给一个我完全不爱的男人，现在我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我还把你放在心上，可是你却一再地负了我……你要城西的土地开发项目，好，我用尽一切方法让我父亲放弃这个项目拱手送到你面前，厉卓霆，我顾芊芊敢拍着胸口跟你说，我对你一直都是一心一意的……”她说着，伸手用力地在胸口上拍了几下。
似乎说到了动情处，她的哭腔越来越重了，声嘶力竭地继续喊着：“我甚至可以把心掏给你，可是你呢？却把我对你所有的真心和付出看得一文不值，甚至视而不见，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
她原本伸手指了指厉卓霆，可是最终，却无力地垂在身侧，轻轻地摇着头，不停地重复着“太累了”三个字，脚下挪动了几步。
忽然，她的身形一晃，厉卓霆赶忙冲上前去几步，说：“你小心！”
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凄怨，淡淡地笑了几声，说：“你还在乎我吗？还是……在乎我是死在你厉氏集团的楼下，影响了厉氏的名声？”
厉卓霆又上前两步，声音依旧沉稳而冷静，说：“当然不是……我……我当然不想你这样寻短见。”
顾芊芊又后退了一步，声音骤然提高了几个度，十分激动地说：“你别过来！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好！好！我不过去，你别再后退了，芊芊，你在原地站好，把手给我，我扶你下来，好不好？”厉卓霆的声音带着一丝诱哄，在我听来，只觉得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她用力摇了摇头，声音颤抖着说：“不要，你都是骗我的，我已经向媒体宣布了我们订婚的消息，可是你却不以为然，与其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让别人嘲笑，戳我的脊梁骨，戳我爸妈的脊梁骨，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倒干净，我也不用再继续痛苦下去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仿佛时间在这一刻瞬间停止了一般。
半晌，我看到厉卓霆的背影微微起伏了一下，仿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她沉声说道：“只要你下来，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包括……跟你结婚。”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忽然觉得有些站不住了，眼前一阵漆黑，紧接着又是一片苍白。
人还真是脆弱啊，有的时候，只需要那个人短短的一句话，便可以瞬间将自己击溃。我忽然有种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的感觉，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呼呼地生风。
我看到此时顾芊芊也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厉卓霆，她伸手拂去脸上的头发，嘴唇轻轻抖动了几下，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男人用力地点了点头，可是现在也许他并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我，看到他如此坚定地点了点头，心里的绝望感有多么沉重。
“不是骗我的？”顾芊芊身形又摇晃了一下，轻轻地问道，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这一次，厉卓霆似乎一下都没有犹豫，便点了点头，说：“我厉卓霆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一瞬间，顾芊芊的眼眶忽然变得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可是我却觉得被风吹得眼眶有些发酸的感觉。
“卓霆，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吗？”顾芊芊仿佛还是不敢相信，定定地看着他，再次确认道。
只见他点点头，说：“当初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很可能今天我们也已经结婚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放不下的，是你当时对我的背叛，可是现在，既然到了这一步，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顾芊芊的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红的，跟身上红色的衣裙相映成辉，看起来楚楚可怜。她抽了抽鼻子，然后朝着厉卓霆伸出伸出一只手来。
厉卓霆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她的那只手，然后用力一拉，便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从天台边缘的台子上讲顾芊芊抱了下来。
下来之后，她瞬间瘫软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一团水红色的棉花一样靠在厉卓霆的话里，肩膀用力地抖动着，看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的。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是双腿发软，必须扶着墙才能勉强站住，仿佛刚刚站在天台边缘，生死悬于一线的人是我一样。
此刻的我也如此脆弱，万念俱灰，可是却没有人来怜爱我，没有人来对我说“只要你下来，你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你。”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跟顾芊芊相比，我终究还是输了，这早就是一个输赢一早就写在开始的故事，结果的到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我和顾芊芊差得，不仅仅是家世和教育这样简单，也许比起她来，我还不够爱厉卓霆，也许，我还没有她豁得出去。
总之，我是输了，在厉卓霆说出那句“我可以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就输的一塌糊涂了。
厉卓霆曾经说过喜欢我，可是却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他说不能。他说不爱顾芊芊，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了，可是却一再跟她牵扯在一起，现在甚至还愿意许她一段婚姻。
这样想来，多么可笑啊，我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竟然还妄图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一点点走进他的心里。
我一时失神，不知不觉后退了两步，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脚下，不小心撞翻了一个放在一旁的油漆桶，发出几声巨响。
一瞬间，凯西和那两个警察都朝我这边看过来，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曝光在日光下的小丑一样，十分狼狈，匆忙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出口跑去，像是逃一样，尽管我觉得这样特别没出息，可是除了这样逃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
原来心痛是这样的感觉，原本我并不知道自己对厉卓霆的感情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直到他今天说，可以和顾芊芊结婚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一瞬间，我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一样，刹那之间被夺去了呼吸。
上午，事情应该是已经平息了，我透过窗户看，楼下的围观人群和消防车已经散去了，一切又如同往常一般，外面都是匆忙经过的白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按照日常的流程，将厉卓霆的日程整理好，然后又将各部门送上来的文件和需要厉卓霆过目的东西一一整理好，最后按照重要程度进行分类和排序。
做完这些之后，我站起身来，抱起那些文件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厉卓霆的办公室走去。
我敲了敲门，听到他低沉的的声音说了一声“进”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也许是我的心境变了，好像一切都变了，办公室的灯光散发着一丝凉意，明亮得近乎刺眼。
从落地窗透进来明媚的阳光，将厉卓霆照得有些不真实，他逆光而坐，清俊的五官看起来带着散发着一种不可靠近的气场。
